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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霍婉清,重生了。

  她死在二十三岁,魂魄徘徊在爷身边约莫三年,之后随他“沉睡”在那座陵墓中整整一十三个年头,然后她……她竟然活回来了!

  不是幽魂穿梭飘回,是确确实实地化成血肉身躯,她有着清楚的五感,有着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她活回十六岁将满十七岁的这一年,爷还不到而立之年,还过着三天两头就会被定荣帝召进宫中密议的无敌忙碌日子。

  年轻帝王即将行弱冠大礼,却依旧倚赖她家王爷,全因太后一党的势力尚不能尽除,且皇上与太后双边的角力越发浮上台面,形势越发紧绷。

  如今已然秋末冬初,若一切按她所记得的去走,接下来的年关尚可安然度过,而来年春信早发,在三春降临的前夕,朝堂态势将有所底定。

  “不好!”外表犹如石化的她骤然惊呼,整个人从榻上踵跳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清儿姊姊你……你没事吧?”端着脸盆水进房的春草被吓了老大一跳,手一抖,盆中水溅出不少。

  “啊?什、什么事?唔……清儿姊姊怎么了?发生何事?”以手支颐不小心睡着的菱香忽被吵醒,揉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霍婉清突然记起,傅松凛遭刺杀且伤及心脉与肺经,正值她十六岁这一年。

  一时间无法对小婢子俩说清,她倏地举步往外走。

  爷在哪里?她必须去到他身边!

  说不定明晚他便要遭遇危险,必须尽速提醒他,如果……如果危险今夜即要发生,又该怎么办?

  一切可来得及?

  砰!

  还没来得及跨出外间小厅,人就直接撞进一道宽阔厚实的胸膛里,当真整张脸、整个人狠狠撞上,脸都撞疼了,还倒弹了两步,若非对方出手快一把将她拉住,她定会被撞得坐倒在地。

  “烧刚退不久,精神才见转好,不好好安歇养着,这么晚还想上哪儿去?”

  揉着撞痛的脸还不及张眸瞧清,霍婉清已听到爷的训斥,这下子顾不得疼了,她两手蓦地合握他单腕,一拉将他拉进里间寝房。

  傅松凛对她没有丝毫防备,一下子被拖了去,内心纳闷不已,只觉发烧昏迷了三天的她,清醒后望着他的神情似乎大有不同。

  以往在他这位爷面前多少还会矜持着,今日的她却是想哭就哭给他看,想抱就狠狠扑抱过来,想拉他就拉他,想……想解下他腰带、扯开他的衣袍,她也胆大妄为毫无顾忌!“你干什么?”他凤目飞挑直瞪着她,前一刻稍有恍神,竟让她拖进内房后直接卸掉腰带、扯开襟口。

  春草和菱香瞬间惊呆,幸得春草手里的脸盆已搁架子上,要不然准吓到脱手。霍婉清先是对自个儿“重生”的状况满心迷惑,好不容易勉强接受了,想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又满心慌急,感觉话全堵在喉中,出手仅凭本能。

  她只是想亲眼确认他无事,确认他尚未遭遇那一场令他落下病根的袭击,所以想也未想就去解他的腰带、扯他襟口。

  那结实胸膛是光滑的,胸央不见那道狰狞的疤痕,当初……不,不是当初,是上一世才对——上一世他遭突袭,刺客单独行事然武功十分高强,他随身的四名侍卫无一人存活,连带几名巡夜的兵勇亦遭毒手,他则被对方一记淬了毒的暗器飞刀直中胸央,但那名刺客伤得亦不轻。

  重点是她已然记起,爷遇刺受伤是发生在料理完硕庄那一烂摊子人与事之后不久,如此推算,便是这几日的事,试问她如何不心焦?

  “没有伤,真没有啊,都好好的,跟我所想的一样……那、那一切还来得及,爷不会再出事,既然重来这一遭,就不能再让你出事……”她指尖颤颤地触及那健壮却也柔韧的胸肌,为了那一份光滑触感而感动,眸底温烫,鼻间发酸。

  傅松凛倏地抓住她作乱的小手。

  “啊!”、“哇!呜……”霍婉清没喊疼,愣在当场的春草和菱香倒是齐齐发出惊呼。

  见主子爷冷眉飞目瞥将过来,两名小婢子陡然一阵哆嗦,眼角都泛泪了,虽说并非拔腿就跑,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小脑袋瓜垂得低低的没敢抬,匆匆屈膝退得无比迅捷。

  傅松凛目光转正,瞳心微烁了烁,板起俊脸问:“试问本王会出什么事?敢这般拉我、拽我、扯我,你这娃子莫不是想逃掉责罚,才想方设法这般胡闹?”

  ……责罚?霍婉清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仍然对她雨夜里打埋伏、闹得自个儿高烧不退一事非常不爽,不爽到还想罚她。

  不过,此际的她也不爽啊!

  她才不是“娃子”,她可是重生了一世的人,他的命运且由她来扭转。

  深吸一口气努力宁定心神,她眸光瞬也不瞬,像要将他看杀——

  “清儿不会逃避,该来什么,我全都接招。”秀雅鼻翼微微歙张,坚定却宛若叹息又道:“爷大难将至,只要挺过这一关,往后许就一路顺泰。”

  傅松凛眉间一拢,既被她的言语弄得迷惑不已,又被她再认真不过的神情搅得心弦浮动,四目相接间,只觉被他抓在掌心里的柔芙像成了一块烧红火炭般烫到不行,他猛地松开。

  正了正神色,他眯目冷瞪,瞪到后来目中浮现几丝担忧。“你这丫头是发烧烧到脑子还不能清醒吗?本王大难将至?你还能说准了?”

  “我能。”霍婉清一脸郑重,眨也未眨的眸底泛着水气。

  傅松凛一愣,静了几息后沉声问:“凭什么?”

  “凭……凭我是死过一回的人。”语尾心虚般略飘。

  他都快气笑。“冷夜淋雨把自己折腾到发烧昏迷,醒来就觉是死过一回,就凭这个?”

  她摇头,心里急了,咬咬牙一股脑儿豁出去——

  “就凭我重生了这一世!”

  事关他的安危,她不想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话隐瞒自身状况,她应该是重生了,不——不是应该,是确实,她确实重生,若非重生,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人事物,她没想瞒他。

  “我死过一回,然魂魄不灭、记忆未消,就这样重生回到自个儿这具血肉里,是真的。”说得真心诚意,就盼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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