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墨宝非宝 > 一生一世,美人骨 | 上页 下页 |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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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封禁皇城,不得昭告天下,以太后之笔,写的第一道懿旨,便是召太子妃入宫完婚。同日,密诏清河崔氏入宫。 那日,她听闻清河崔氏跪在东宫外,足足两个时辰,到半夜,才有宦官引入觐见。 说了什么?她不知,却整夜未眠。 次日,太子传她入东宫。 东宫太子,宫外从未有人见过,而她身为公主,又何尝有机会见上一面?那日,雪积有半尺厚,虽有宫人及时扫开积雪,却仍湿了她的鞋。她听着自己心跳如擂,一步步走入宫中,恭顺行礼。 卧榻上的男人,经过与清河崔氏的彻夜长谈,早已倦意浓重,脸色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越发苍白,白得有些吓人。 有人捧来药,他接过来,在蒸腾的白雾中,不停轻咳着:“幸儿。” 偌大的东宫,安静极了,唯有他的声音。 这是他年幼时,唤她的名字。幸儿,他每每念这两个字都温柔至极,而也只有他会如此唤她,她已经十年没听过这两个字。 她走过去,依靠着卧榻,靠在他身边。 面前的太子,微微抿了口药,似乎不太想喝,却还是强迫自己喝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着:“我为你定了婚期。” 有什么,悄然在心底碎裂开,她轻轻嗯了声。 太子哥哥慢悠悠地说着,她要远嫁到江水以南,那个据说山水极美的地方。她听他说着,未有太多言语,倘若她的远嫁能成全哥哥的天下,她自然会欢喜地披上嫁衣,为唯一爱的人,嫁出去。 那日,她在太子宫中从清晨到日暮,贴身陪伴,恍如儿时情景。 雪映红梅,她陪他,赏雪亦赏梅。 “残柳枯荷,梅如故,”他看着雪,眉目间的神情不甚分明,“不知你出嫁后,是否还能看见雪映红梅。” 她匆匆出嫁,没过多久,便听闻小南辰王谋反,被太子赐剔骨刑。 随后,传来太后暴毙的噩耗,太子登基,称东陵帝。 那晚,她的新婚夫婿感慨,小南辰王一死,这天下必将大乱,幸而她已远嫁。那民间传闻中,太子妃与小南辰王的旖旎情事,就连这江水以南的百姓都有听闻,甚至连夫婿都玩笑过,那场谋反,或许是东陵帝一怒为红颜,所做下的一场戏? 她不语。 是与不是,都已成事实。 东陵帝登基三载,暴毙,未有子嗣,天下大乱。 她这个幸华公主,却因远嫁,远离了那些疆土之争。 §番外二:人间炊烟 “站住,那两个孩子!” 十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抱着自己的三哥。 “不怕,有三哥。”三哥拍拍她后背。 有十几匹马近前,仍旧在轻轻喷着鼻息,历经沙场的战马,也当真自带着煞气。 她紧抓着三哥的衣襟,仰头去看马上的人。在两人身后的那个人,手握缰绳,背对着日光,略微仔细去看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双漆黑清润的眸子,越过了四个护卫,悄无声息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十一小心翼翼地回望着他,四周好静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几声尖锐的响声,四个护卫的剑已出鞘,明晃晃的四把长剑将三哥和她护在了当中。虽然面对那十几匹战马,面对那些洗不去一身煞气的将领,甚至要面对连当朝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小南辰王,他们四个护卫也要守住自家小姐。 她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往三哥怀里扎了扎,只是眼睛仍旧忍不住去瞄他。 周生辰终是收了视线,持鞭的手,随意挥了挥:“不必为难两个孩子,我们走。”说完先行喝马,就如此扬长而去。他身后的将领虽然仍有疑虑,却不敢再说什么,一一喝马,紧跟上早已消失在路尽头的小南辰王。 这就是她的师父。 十一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还有那一抹白影,心跳得越来越慢。她知道三日后就要随父亲前去拜师,而他,就是她日后要对着的人 如此意外的初见,在她心中一埋就是七年。 七年前的她,要借助三哥的手臂,才能趴在城墙上看到周生辰,而七年后的她,已经能站在任何一地方,看到想要看的他。 只是他来去匆匆,在这七年间,哪怕是逢年过节也大多在边疆度过。 即便是归来,也多有师兄姐陪伴左右,似乎出了藏书楼,她便只得远望着他。 除夕前几日,崔府遣人来接,她却说自己染了风寒,不宜远行,擅自做主留在了王府。三哥听了信儿,倒是真慌了,从宫中带了御医来诊脉,老御医蹙眉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把三哥急得团团转。 “十一,你何处难过,写给三哥看?”三哥猜想或许是她不愿说给外人听,将御医遣到门外,俯身在床边,轻声问她。 她眼睛亮晶晶地,噗嗤就笑了。 “怎么笑了?”三哥摸不到头脑,伸手摸她额头,“莫非真是病坏了?” 她摇头,伸出食指,想要三哥手心写些什么,却迟迟未有动作。 三哥自幼宠她,为她甘愿放弃逍遥生活,在朝中谋一闲职,只为能在长安守着她。若这世上有谁能说实话,怕也就只有三哥了。 她犹豫着,终于写了出来:我想等师父回来。 “等小南辰王?” 她轻颔首。算起来,这半年总有捷报传来,师父却从未回王府,她就如此从初夏盼到了深秋,再到今日已是除夕夜了。 她想,他该回来了。 三哥莫名沉默半晌,眼中深意满满:“他的徒弟都早早回家过年。倘若他不回王府,你岂不是要独自守夜?” 她想了会儿,笑笑,默默地点了下头。 师父若不在,她就替师父在王府守夜,也算清净。 三哥终是成全了她,她满心欢喜,将三哥送出王府。昨夜落了雪,此时王府中的红梅尽积了雪,红白一片,煞是好看。她送走了人,带着两个侍女,一路慢悠悠走过来,忽然就站在一枝红梅下,曲指,弹向枝头。 小树枝颤巍巍地抖动着,落了雪,露出湿漉的花瓣 去年今日,他就如此做过一次。 她笑,闭上眼睛,想着他站在红梅下的摸样。心系江山百姓的小南辰王,站在梅树下做如此无聊事,当真率性,也当真让人惊奇。去年的她跟在他身侧,看到了,就忍不住笑,而他也似乎察觉了,回头看她。 那双温润漆黑的眼眸里,只有她和红梅。 “小姐?是否要准备用晚膳了?”身侧侍女轻声打断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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