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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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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没有拜堂?”陈随雁怒喝道。 “从未!” “你连丈夫都不认?” “噗……”破月慢悠悠的问,“你……有吗?” 陈随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容湛见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天色已亮,巷中的人也多了起来。他便道:“先将他带回屋中问话。” 颜破月虽受容湛大恩,但对他其实知之甚少。眼见他竟然叫陈随雁将军,生怕他太遵纪守法、不敢冒犯陈随雁。便趁回去的路上,将陈随雁将她卖给五虎、并且今日打算“再为她安排几个武林朋友”的事,全都说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落在陈随雁手里? “他见我人弱可欺,掳我出来的。”她并未吐露自己的身份,“而且你可以去摸一摸,他是个太监,我怎么可能是他妻子!” 容湛原本坐在小桌前,听她说到陈随雁的恶行,已是眉头紧锁;待听她说到去“摸一摸”,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连声咳嗽。 颜破月见他神色,以为他已然信服,谁知等她说完,他却给她鞠躬致歉。 “破月姑娘,你我虽是朋友,但我无论如何不能因你一面之词,就杀了一名将军。” 颜破月大感意外,却也无法反驳。想了想,如果换成她是他,也不能就这么杀一个人吧? “那你说如何处置他?如果你放了他,倒霉的就是我。”她有点气馁,但因为不用杀人,似乎内心又松了口气。 容湛深深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开口:“我决意将他带回军中,查明之后,交由将军处置。” 颜破月叹了口气:“好吧。”转念一想,“我跟你去。” 容湛一怔:“那……只怕是不妥。” 颜破月坚定道:“他不死,我寝食难安。你放心,只要听到他被处死的消息,我就离开。我自己能养活自己,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留我在此地,他的同党、那些武林朋友若是寻来,我就没有活路了。” 容湛听她说得可怜,也觉放她孤身一人在此实在不妥。思虑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想了想又道:“军中倒缺手艺精湛的厨子,只是非常辛苦,或许你可以一试。” 颜破月听得心花怒放。其实她哪里是怕陈随雁的同党,她只是发觉自己之前太大意了,既然陈随雁能找到这里,颜朴淙自然也能。她要再留下,必定死路一条。虽然不知道颜府暗卫为何很久没出现,但她绝不敢再抱侥幸心理。 “多谢!多谢!”颜破月站起来朝容湛行礼,容湛微微一笑,猛然又瞥见她花猫似的一张脸,连忙别过目光。 “破月,你的脸污浊了,去梳妆一下吧。”他道。既然颜破月有意隐瞒相貌,君子不强人所难,他的意思便是让她再去乔装。 可他说得太隐晦,颜破月自然没听出来,还道自己脸上真的沾上了污泥,也没太在意。她又看一眼被平放在地上、封住全身大穴的陈随雁,忍不住道:“容湛,我踹他几脚总可以吧?” 容湛其实对她的话也信了七八成,此时见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神态可掬,不禁莞尔。 “……好吧。但是不许踢伤口位置。”他放下茶碗站起来,起身走出了屋门。 屋外,日光清透、晨鸟低鸣。 容湛负手站在屋檐下,听到屋内传来几乎低不可闻的肉体击打声,心头好笑。 放任颜破月“欺负”那男子,一是那男子着实可恶,也该受些教训;二是他知道,以颜破月的力气,只怕打那男子这几下,就跟挠痒似的。 过了一会儿,屋内没了声响。容湛知道差不多了,转身又进去。 果然,只见那男子躺在地上,虽然目光愤怒,气色却没什么变化。 反而是颜破月气喘吁吁坐在床上,一脸得意的笑,但眼神隐隐似乎也有些不安。 容湛猜想她虽说得狠,只怕从未对人下过重手,所以打了人,自己反而有些无措。他也不点破,蹲下点了陈随雁昏睡穴,而后淡道:“那你收拾收拾,我们今日便出发吧。” 颜破月点头,随手从桌上拿起简陋的铜镜。 见她照镜子,容湛自觉应该避嫌,便转头看着窗外。 铜镜模糊,颜破月起初还没太在意,拿起梳子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长发。忽的瞥见脸上淡淡的几抹玉色,呆了呆,才反应过来。 “啊——”她一声低呼。心想这下可怎么办?她倒不是怕被容湛看到真实相貌,只怕他觉得自己不坦诚。 可容湛听到她的低呼,反而先耳根发红,心想自己无意间看到姑娘故意隐藏的样貌,实在十分之不妥。 “我并非有意隐瞒!” “我去喂马。” 两人同时出声,颜破月还没反应过来,容湛已快步走了出去,严严实实带上了屋门。 *** 破月握着梳子,沉思片刻,在盆中倒了些清水,将脸洗得干干净净。 她打开门,便见容湛背对着自己站在马前,宽大的衣袍如烟云轻垂,修长的手正轻抚着马鬃。他的侧脸看起来温和而柔润,似乎对着一匹马,也有春风般柔和的情怀。 其实……他对我,跟对这匹马,是一样的吧? 这个奇怪的念头冒进破月的脑海里,竟然令她深以为然。 “容湛。”她低唤,略带局促。 容湛徐徐转身,脸上的微笑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定格。 他以为她会继续掩饰,自己会看到平日那个黑瘦寡淡的姑娘。却未料一回头,已是乌鬓雪颜,清华无边。 容湛眉头轻蹙。 他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破月。 他见过权贵之家从小豢养的娈童,苍白、纤弱、貌美、空洞。他们像一个个没有魂魄的傀儡,只懂得以色侍人,外表光艳照人,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 可破月竟也是这种样貌,并且到了一种令人震撼的极致。 娇小的一张脸,竟真的大不过手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隐隐透着清寒的气息;五官是精致绝伦的,但因为过于精致,反而不似真人。尤其是墨黑般的一双大眼,镶在这样一张脸上,显得分外的触目惊心。 他恍然想起那日在巷中见到破月手臂,亦是同样雪白无瑕。他毫不怀疑,在粗布麻衣的掩饰下,她的全身都是精雕细琢般的娇嫩无暇。 想到这里,容湛脸上有些热。他连忙挥去这念头,暗暗自责怎能肖想这些? 他定了定神,眸色变得温和而怜惜。 平民家里养不出这样的女孩——原来她是帝京权贵之家的逃奴,也难怪被人穷追不舍。 “你等等。”他从马腹抽出专程寻来的宝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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