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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梁玉石完全无法正视他的目光;她懂他的心思,只是——没有用的!她只愿这样过一生,不愿有所改变。她既然没有把握当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如就别去当。

  二人走入书房后,人数算是全到齐了,独缺石无介;他的去处,大家都心知肚明。

  下午秦秋雨弹古筝时,就不时被朱炳金那只大色猪借故吃豆腐,当时要不是有石无忌在一旁坐镇,那朱炳金恐怕早没命了;石无介只差没将他拆成碎片。

  “玉石,你一定为今天的事感到愤怒与疑惑。今天我召集大伙前来,就是要说明我们的计划。”石无忌坐定后,目光放在梁玉石身上。

  “你们的确欠我一个答案。”

  石无忌转向无痕:“无痕。”指示由他说明。

  石无痕淡然又严肃的道:

  “直接将朱炳金杀掉,也无法真正洗清你父亲的冤屈;那么,我们就算杀掉他又能解你心中多少怨恨?以当今朝政之腐败污秽,你爹这种案子只会一再重演,直到清廉自守的好官消失为止。而我们横竖是要他死,何不先抓住他贪污的把柄,进而举发出与他勾结的官吏?我们不敢说毁了朱炳金这一条线会使朝政清明多少,但这种报仇也较有意义;你以为呢?如果你仍然反对,今晚我们就可以潜进客栈将他了结。”

  是的,杀掉他又能解她心中多少怨恨?她父亲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死在朱炳金手上的,朱炳金的上头还有更贪婪的大官与他勾结,是这腐败不振的朝纲害死了她父亲!她该找谁报仇?只有朱炳金一人吗?真要算起仇人,当今安坐龙椅的那位皇帝恐怕也是凶手之一了。

  突然间,她觉得一切根本毫无意义,她的报仇根本无法称之为报仇,因为仇人并不只是人而已——

  由解说中,她也更深刻了解到石无痕是个冷静到可怕地步的男人,他同时也绝顶聪明、眼光远大,相较之下,倒显得她的意气用事与浅薄无知了。

  “玉石?”幻儿拉起她的手,担心的看着她眼中那抹悲哀与空茫。

  “呃?”梁玉石猛然回过神,接着淡淡一笑:“是我太幼稚了!你们的确是思虑周全。”

  “你根本不可能考虑得这么多,毕竟你不了解石家分布在全国三百多处的联络网有效率到什么地步,自然无从得知某些列为机密的事。”苏幻儿笑了笑:“在你来的那一天,两个时辰后,我们就知道你会来投靠傲龙堡的原因了;你现在是被南方五省通缉的刺客。”

  从梁玉石震惊的表情中,幻儿知道自己收到了效果;梁玉石已不若刚才的失意了。于是她十分开心的道:

  “别把无痕想得太厉害,他只不过比别人奸诈狡猾一点而已,并且善于营造莫测高深的气氛,不了解他的人还会以为他多么神通呢!其实,一旦看穿了之后,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一番话不知是要令梁玉石安心,还是刻意要贬损石无痕,也许都收到了效果,只见梁玉石神色稍有平复,不似刚才的沮丧。而石无痕却苦笑的看着他这个大嫂;莫非是因为他常给大嫂漏气,让幻儿积怨已久了,今天才借机报仇?居然将他说得一文不值!

  “嫂嫂,我有那么差吗?”即使是一文不值也罢,能让玉石展颜才是他所愿,但忍不住又要与幻儿耍嘴皮子。

  苏幻儿不可一世地说道:

  “不差、不差!只是缺点比优点多而已;比起我那完美的老公,你只有在一旁喘气的份。”

  “抬举了,幻儿。”石无忌凑和的插嘴。

  “那里是抬举?我这是陈述事实!你每天早出晚归为傲龙堡的生计卖命,就见你这两个未娶的弟弟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相较之下,对你还算是抬举吗?”说到后来就免不了替石无忌打抱不平了。

  “敢情大嫂是要讨论‘闺怨’这问题了?”石无痕一矢中的的指出。

  “闺怨不闺怨呀,还不是你们害的!”幻儿凶巴巴的回嘴,并且,依石无忌的腿上,更加刁蛮地道:“知道错了就要改进!长嫂如母,母亲的话就要顺从。”

  “是是是!谨遵教诲,小的无限惶恐!”石无痕夸张的打躬作揖;石无介不在,他就成了幻儿的消遣对象。他早知是逃不掉的了,认命之余,只有不遗余力的卖命演出了;至少,他看到梁玉石展开笑容了。

  在众人笑声方歇时,梁玉石对上了石无痕痴狂的眸子,一时之间,她失措了,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吸入那二池深潭之中了——

  §第六节

  花影在月光下摇曳晃动着,“雅庭”的所有窗户都洞开着,微凉的秋风由四面八方吹进来。而一室的悠扬琴音藉由窗口流泻出去,使凉夜倍增意境。

  直到琴音透出些许疲惫的间歇时,始终默默坐在一旁的朱大娘才轻轻的开口:“秋雨,你弹太久了,歇会吧!反正你腿伤未愈的这几天,我不会让你出去见客的。”

  “娘想与我谈些什么?”其实不必问也知道,现在那些有钱公子天天往这边跑为的是什么还用猜吗?朱大娘还能谈些什么别的?朱大娘再如何疼爱她,也只是因为她是棵摇钱树;而她既然沦落为烟花,能奢想保有多久的清白?再怎么不愿面对,仍然会有到来的一天。

  下意识的,她双手交抱胸前,却发现自己有些冷;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她这等污秽的身分与灵魂,怎敢妄想去配石三公子?他挺拔俊逸犹如天上星宿下凡,浑身充满着令人不敢逼视的不凡神采;而她呢?只是一朵深陷于淤泥中,即将遭人践踩的小花罢了。不能再想他了,她没有资格!

  朱大娘坐到秦秋雨面前,看她一脸哀伤,心中大为不忍,轻声道:

  “近来的客人中,有没有你中意的公子?”其实由她自己来看,也没有发现半个足以配得上秋雨的!要有——也是数日前那个自称苏柳的南方俊公子,但那人在一番轻薄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又怎能列入考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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