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沈曼奴 > 霸道郎君 | 上页 下页


  她的面孔随着车子的靠近而惊骇,而扭曲;身影随着车头拦腰撞上她而断裂,而消失……她消失得那么快,连一声尖叫也来不及喊出。

  林野间一处隐秘的小木屋,身形狼狈的青孟天匿在其中,经过一个日夜的运气调养,体力完全恢复。

  两个月前他易容以假身份加入馗佞教,其间除了破坏其行动,并陆续除去教中几名核心分子;虽知对方已对他起疑,仍旧留在教中。但前夜一时大意,未察觉汤里被下药,不久浑身筋骨虚软,使不上力;众人趁机群起围攻。吃力防御之时,善使毒之人向他抛出毒蜘蛛,毒蜘蛛攀在他脸上使出毒液,双眼顿时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他自知无力再战,凭着超凡意志力强使轻功逃离敌阵。

  加在汤里的虚骨散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索幸只要内力高强,不会受其抑制太久。问题是他脸上的毒。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因蜘蛛的毒液而发皱变形,他及时服下身上带着的丹药,毒液未能侵袭面具下的真皮;但他的双眼刺痛,浮肿,没有办法睁开;眼皮与面具.肉皮完全粘合一起。是他未强行撕下面具的原因。

  身上丹药是习医的三弟青孟仁所炼,药名艽苡,据三弟所言,药性万能,俗称万灵丹。青孟天常年在外面流浪,甚少回乡;身上丹药有限,若非必要,他鲜少服用。

  精于医术的三弟驯养了不少黑乌鸦;黑乌鸦经其驯服训练,深通人性,取代信鸽。前夜即是乌鸦以振翅声引领眼盲的他来到此处,避开馗佞教的追杀。由屋外被风吹弄作响的枝叶摩擦声,以及空气中朽木腐臭的异味,得知自己身处密林中废弃的木屋里。

  上次捎信回家是一个多月前,这回乌鸦的出现因是带回了家书,无奈眼睛受伤,无力阅读。

  他轻抚眼皮,上下眼帘严重红肿,眼球不时有针挑似的刺痛。他曾想过用水溶解丹药敷眼,但腰间葫芦内没有半滴茶水。

  他推算这里仍在馗佞教的势力范围之内,经过这么多时辰,他们应该快找上门来了。只是他们一定料不到他的功力已然恢复。

  青孟天轻扯了一下嘴角,脸孔表皮虽残破不堪,单单一个抿嘴,一个挑眉,散发出来的盛傲之气仍令人心惧。

  他的眼睛虽看不见,但听力甚佳,自信能独自击退那些邪教教徒;所以一直等在这里以逸待劳。

  突然,守在一旁一直沉静的乌鸦扬翅起飞,在木屋内回旋鸣叫。来了!青孟天竖耳,握紧配剑备战。

  然,除屋外枝叶摩擦声,未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黑乌鸦目睹青孟天身后一道青光乍现,而后一个人影由模糊虚幻,渐渐变成实体仰躺在地上。

  它更用力拍翅惊叫。

  乌鸦拉长喉咙的沙哑啼叫唤醒地上杜芽双的意识,她的眼睫微微闪动,,脑部知觉逐渐恢复,肢体却冰冷而不能动弹。

  她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接着回复的是嗅觉,烂掉的木头发出的腐朽味令她皱眉。她侧转头,依稀看到一个盘坐着,乱发披散过肩,莫蓝色宽肩挺硕的背影……

  她眨眨眼,那影像愈来愈清楚,原先冰冷的躯体亦暖和舒畅了起来。她记起在大马路上为了捡铃铛而背快车拦腰撞上——

  她转动手肘,握成拳状的掌心里有铃铛。铃铛被实物包围,不会发出声音,但脑海里响亮的叮当声,伴随现实中低亚却闪亮的乌鸦叫声,不停戮刺她的耳朵。

  乌……乌鸦!杜芽双双眼暴睁,发觉自己在一件老旧半倒的木屋里,一直巨大无比的乌鸦极具野性暴戾地盘旋在半空中。

  她吓得想张开嘴巴叫,但喉咙紧得发不出声。

  乌鸦见她身形移动,一声戾啼,张开利爪朴飞向她——

  “啊——”她本能地翻身闪躲,靠向僵坐地上一动不动的背影。

  “谁?”青孟天回过身子诧异屋里竟有他人!

  “我!”杜芽双躲入他怀里。

  乌鸦见青孟天已发觉他,缓住飞行,停在窗口严厉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杜芽双松口气,抬头看眼前这名青衫男子。见着她的脸孔,她愕愣住两秒,随即发出更惊悚的哀喊,“啊——”身子往后摊倒,左手握着的铃铛,右手提着的包包全掉在地上。

  “你……你……”她试图后退闪离他,双手却虚软几乎支撑不住身子。

  她没见过这么邋遢,丑陋,狼狈的人。青衫破旧脏污,衣袖有血迹;头发蓬松散乱发毛,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下颚蓄有卷须,轮廓歪扭不成人形,皮肤如同泼过硫酸腐烂发皱,眼皮宛如覆了两颗肉球在脸上,比突眼的青蛙还可怕。

  “你是谁?”青孟天不徐不缓抽剑出鞘,削铁如泥的剑锋指向她。

  他冷酷严肃的杀意使她胆战心惊。“我是……我叫……杜芽双。你……看不见?”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出剑方向的精准却使人以为他眼未瞎。

  “什么时候进来的?”青孟天又问。话调低沉残酷。

  “我……”杜芽双相信自己来到古代。她一直认为绝对有穿越时空的本事,也不断期待能抽身脱离那个繁杂不幸的地方,如今如愿以偿,她却没有跳跃欢呼的兴致,因为她不晓得自己活不活得到下一刻。

  跟前这位奇丑无比的男子像武侠剧里的杀手,一刀砍下一个人头,被喷了一身是血,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怎么进来的!说!”青孟天没有得到答案,也看不到他恐惧得说不出话的面容,逼问的口气加重加强,利剑往前伸了一寸,再一使劲便会刺入杜芽双的喉咙。

  “我不知道……”杜芽双发抖往后挪,窗口乌鸦目光精锐,仿佛代替主人瞪着她。她不自觉改为跪坐,求饶地道:“我连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求求你,你的剑锋正对着我的脖子……我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求求你,请你把剑收回去,还有请你的乌鸦别再瞪着我……”怕死是人之天性,这时候她根本顾不得自尊和骄傲,只盼伏在地上求人饶命的低姿态有效。

  青孟天没有考虑太久,果然收了剑。“你走。”

  黑乌鸦振动翅膀在屋内飞了一圈,复停在窗口时,头眼朝外,背对里头的人。

  没有逼人的视线,没有伤人的剑,杜芽双绷紧的神经猛地放松,两手无力平摊在地上,上身依旧伏地:“唐宋元明清——现在是什么朝代?”她虚弱地发问。

  青孟天挑高眉宇,额上皱纹的皮肤跟着被扯动。“滚。”

  杜芽双好不容易找回一丝力气,仰起上身,尝试向她解释:“我是从你们的未来,繁华的二十世纪末来的,睁开眼,第一个遇见的是你。依小说不成文的规定,女主角遇见的第一个男人,通常是男主……厄,是个满重要的角色,我想我们……”

  “别逼我再抽剑。”青孟天冷声截断她的话。无情的狠意又回到他脸上。

  “我只是……想请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晓得置身于哪个时代背景,心里才会踏实些。

  “大玄虎韩郾王十六年,北区法州边界。”

  “大玄虎韩郾王十六年,北区法州边界?”听都没听过。“这里是中国大陆吗?”

  “别再胡言乱语。”青孟天作势要拔剑,“滚。”

  杜芽双开始惊悟自己会不陷入哪个一点历史概念也没有的烂作者的烂故事里……

  她小心翼翼上前捡起她的铃铛和包包,这两样东西虽然价值不高,好歹陪同他跨越时空来此。“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是最后一个……”他一动不动。想是姑且愿意听听她还有什么问题。她微微一笑,眼瞳闪过调皮的光芒,期待地问:“上哪儿可以找到又帅又酷,有钱有权有势的……公子,少爷,或王公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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