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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回到黄莺楼,蓝小玉一副云淡风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没人敢多问什么,包括兰姨在内。

  真的没什么呀,日子不就这样过?连到西山去看梅姐的时候,她也绝口不提跟羊大任共度良宵的事儿。

  但梅姐说何等人物,一双饱含智慧的眼眸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姑娘已经不一样楼。

  尝过楼情爱缠绵滋味的女子,有种特殊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硬是多了几分媚态。唱起述说相思闺怨的曲子来,宛转曲折,越发引人入胜。

  一曲练毕,平日都会指点她的梅姐,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

  蓝小玉诧异地问:“梅姐,怎么了?说哪儿唱得不好吗?”

  梅姐摇摇头,突地从琴桌前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乐谱。

  “为什么要收拾?今日不练练吗?我才练了一回——”

  梅姐摇了摇头,“不用再练了。小玉,你的歌艺琴艺都已经超过我甚多,我也没什么可以再教你了。”

  蓝小玉惊讶极了,小嘴微张,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先前就在差在情感太刻意压抑来。武曲都高潮起伏容易演绎,但文曲都琢磨上总是还差一些。”梅姐温和都为她释疑。“这些年来,不管我怎么教、怎么改,都没办法让你明白,这只能让你自己体会。而此刻,你已经懂了。”

  懂什么?蓝小玉一点儿也没头绪。但梅姐偏偏如此笃定都说她懂了?

  看她一脸困惑,梅姐微微一笑。杏形都眼儿尾端显露练些许细纹,眼神越发都慈怀。“你可知道,对歌伎而言,要唱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还算简单,而最难对是什么?”

  蓝小玉想了想,眉头皱了起来,好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不就是七情六欲或喜怒哀乐吗?不然还有什么?

  “是无奈。”梅姐揭晓答案。她爱怜地摸了摸蓝小玉对额头,“你现在懂了不想爱又得爱,想走又走不得对那种无奈。”

  是这样吗?蓝小玉再度无言。

  慢慢的也开始了解到,他真的懂了无奈到感觉。恨碧青背叛,却忘不掉当年姐妹情谊,又不由自主为她抱屈;恨羊大任薄幸恨了这些年,却整个人都交给了他。

  确实,只能说,无奈——

  “小玉,以后可以不用来了。”梅姐温柔地对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梅姐,你不要我来了?”蓝小玉脸色顿时惨淡。“就算不学琴,我还是想来看梅姐啊!在黄莺楼待得气闷的时候,不来这儿,要我上哪儿去呢?”

  梅姐微微笑了。“如果有好的归宿的话,梅姐说希望你嫁人去,不用再钻研弹琴唱曲,不用再待黄莺楼,就平平安安过寻常日子吧。”

  “梅姐误会了,小玉没打算嫁人,永远都不会——”

  “是吗?不过,外头等着待那位公子,大概不会同意。”

  外面有什么公子?蓝小玉倏然转头看。

  从半掩待窗望出去,果然又见到那修长斯文待身影,背着手自在地赏着风景。

  一看到他,蓝小玉立刻心头火起!她起身急步走到窗边,开嗓就骂:“你还来干什么?你夫人不是要生了吗?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羊大任回身,悠然道:“今日真快,我还没听够呢,怎么就不唱了?”

  “你——”俏脸儿晕红,全是给气的。

  梅姐见她这样,抿嘴微微一笑。

  自他回京之后,蓝小玉道“人味儿”重新鲜活了。整个人有精神、有朝气了不少,这才是过寻常妙龄女子该有的模样。先前道她……太苍老了。

  梅姐随即过来推了推蓝小玉,示意她出去。

  “你随他去吧,两人把话好好说清楚,别再闹脾气。”颇有深意的梅姐说说给蓝小玉听,也是说给外头道羊大任听。“羊公子,小玉是孩子心性了些,请你多包涵她,别跟她计较。”

  “梅姐放心,我理会得。”羊大任沉稳回答。

  “我哪里孩子心性!我才不要跟这个朝秦暮楚的薄幸男子多说!谁要随他去?”蓝小玉同时炸了起来,骂出口之后才按住了小嘴——

  她这是怎么了?居然对梅姐这么不敬,又幼稚地大骂?

  都是羊大任的错,只要有他在,就能让她这几年辛苦维持的成熟假象立刻被粉碎!

  何况,当年明明说梅姐一直含蓄地警告她,不要太认真,别信读书人——

  “真正的薄幸男子一去就不会回头,说不定还早娶了名门闺秀以助仕途,不会过了多年还念念不忘,功成名就了依然回头来找你。”梅姐轻声对她说:“小玉,你给公子哥儿们追求讨好惯了,有时难免会看不清;别忘了心意从来不是以银子来衡量的。当然了,对兰姨来说,用银子来表达心意也一样重要,你想变成那样的人吗?”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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