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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被吵得受不了,柳绿霏摇头,推了他一把,“你先到前面去忙,别吵,我一会儿就出来。”

  保柱这才暂时住嘴,乖乖回到前厅去等,扫扫地,擦擦桌子,准备好药材要开始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还特地选了一些滋补身子的药材帮补…满心喜悦地等着柳大夫出来夸奖他。

  结果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说“一会儿就出来”的柳大夫。

  保柱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倩影现身,他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又住柳大夫的房间走去。

  只见房门虚掩,柳大夫坐在床沿,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膝上有个深色缎子小袋,上头还有灿烂金线绣着繁复图案。

  她整个人如老僧入定,坐着动也不动,那神态大大的不对。

  “大夫,你怎么了?”保柱连忙推门急急冲进去。

  柳绿霏茫然抬头,手中依然牢牢握着那张尚有折痕的小纸。

  定睛一看,只看见纸上字迹虽苍劲,但却有些歪扭,抬头是“柳大夫绿霏芳鉴”,首几句是“吾儿顽劣,自幼桀骜不驯,承大夫不弃——”

  保柱还在急急问着什么,他年轻稚嫩的嗓音却好像飘得很远,听也听不清楚了。

  老王爷…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竟是在提笔写信,不是写给任何人,不是在交代后事,而是写给她,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卑微的小大夫。

  信里用字精简,语意却非常清晰——

  老王爷重重请托柳绿霏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他的独生子,雁靳辰虽顽劣不驯,但对柳大夫用情至深,他年少丧母,颠沛流离,之后又会是孤身一人,为父的实在放心不下,老王爷知道只要自己尽力阻止,儿子必定唱反调到底,绝不肯离开柳绿霏,如此一来,死前唯一心愿便能达成,他俩鸳盟必定得偕——

  “这么说,我们都被老王爷摆了一道?”她喃喃自语着,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老王爷亲笔手迹。

  “大夫,王爷对你怎么了?他欺负你吗?还是为难你?”保柱着急地直着嗓子猛问,“大夫!大夫!你先别哭啊!”

  说着,保柱自个儿都带着哭音,眼眶儿又红通通了,泪珠在大眼睛里滚啊滚的,只差没有放声大哭。

  柳绿霏诧异抬头,“我哪有哭…”

  然后,一颗莹泪就这样滑落脸颊。

  自幼在柳医馆长大,保柱从没见过柳绿霏流泪,即使是她父亲过世时,也不见她软弱哭泣,也难怪保柱这儿吓成这样了。

  “大,大夫,你不要哭,小王爷不要你了,没关系!回来医馆,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保柱抽抽噎噎地说下去。

  柳绿霏破涕为笑,手背抹去泪痕,一面亲爱地拍拍保柱的手,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赖你一辈子,不过冲着你这句话,将来你娶亲时,我一定会包个大红包给你。”

  “我不要大红包!”保柱大声说:“我要跟着大夫一辈子!”

  柳绿霏眼儿一弯,露出一个媲美冬日暖阳的微笑。

  “我让一个大麻烦缠一辈子就够了,保柱,你饶了我吧。”

  大夫回来了。

  没招牌的柳医馆重新开门,街坊邻居无不万分感激,天气这么冷,小儿老人的风寒之症不少,加上家家想讨祛寒补气的药方,有大夫在真是太好了。

  所以刚回来的几日,她都自早忙到晚,看诊看到上灯时分还没有办法去吃饭,休息,嗓子都快讲哑了。

  “大夫,不先休息一下吗?”保柱在旁边帮手,有时也忍不住出声相劝。

  “没事的,今日看完再说吧。”柳绿霏总是这样回答。

  而忙完一整天,到了晚上,柳绿霏总是收收东西,带上几本医书,然后飘然离开。

  “已经这么晚了,大夫,你要上哪儿去?”

  “回王爷府去。”她淡淡说。

  回去,为了等那个人回来。

  然后,在保柱瞠目结舌的瞪视中,她嫣然一笑,“别怕啊,我明天一早就会回来。”

  呆不其然,隔日清早,王爷府的轿子就到了,柳绿霏翩然下轿,神色自若地走进医馆,开始一日的看诊。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天之后,有一天早晨,柳大夫迟到了。

  因为她前一个晚上,梦见全身是血的雁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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