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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冷?”柳绿霏察觉了,淡淡地解释,“是冰砖。”

  富贵人家才有冰窑这玩意儿,为了确保一年四季有冰可吃,可用,通常在冬天就会做好许多冰砖,存在地窑内,必要时开窑取冰,而一时之间可以拿出这么多的冰砖出来,每块都足有半人高,让整个厅堂仿佛冬日,如此财力可不是等闲。

  灵堂虽临时,却是礼部的人来布置好的,靠墙的位置安放着精细描绘金花的架凳,上头加着大漆金寿的吉祥板,老王爷就睡在吉祥坂上,铺金盖银不说,一件盖到胸口的金黄绸布陀罗被可是以手工精绣上佛像,往生咒,烛光映照下闪闪生光,也映得老王爷面容安祥温润,仿佛是在睡觉一般,一点也不可怖。

  雁靳辰走到几尺开外,就不肯继续了,面色冷凝,默然无语,而景四端带着仵作走了过去,先是恭敬行礼拜了拜,上香之后,才开始相验。

  只见仵作动手轻揭起陀罗被时,雁靳辰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去。

  一只素手轻轻一拉,就拉住了即将脱缰的野马,“你别急,人家是仵作,不会乱来的。”

  “可是——”

  “嘘。”

  两人对谈非常低声,动作也极小,但景四端没回头,就已经把这一切都默默记在心底。

  接下来,雁靳辰三番两次按捺不住想要发作,也亏得柳绿霏一直紧拉着他的手,才没有出事,到后来,柳绿霏索性把他拉到侧厅里去,省得烦。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之后,景四端和盛仵作才一起走进侧厅,两人脸色都非常凝重。

  下人,礼部派来的官员都在外头,没人敢靠近,偏厅里就是这四人,景四端沉吟了半晌,仿佛在考虑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似的。

  雁靳辰脸色难看,怒目相视,低低咆哮的问话仿佛老虎要吃人前的预警。“看完了没有?看够了没有?”

  偏偏有人冒死也得问下去,“小王爷,下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你有问题是你的事!”雁靳辰怒气整个爆发,他指着大门狠道:“你们这些狗官,都给我滚出去!”

  “小王爷——”

  “滚!以后也别再来了!”怒吼震天。

  场面正难堪时,斯斯文文的嗓音又出现了,这回冷冷的,“狗官?你这是在骂谁?”

  “我就骂他这个…”

  “是,我们不像你生在富贵家,是,我们得为五斗米折腰,靠人赏一口饭吃,这样也得被你骂成是狗?”柳绿霏真的生气了,一张清水脸板得紧紧的,声音也略略提高:“你要怪我把老王爷医死了,要我拿命来赔,我没话说,但从头到尾宫里派来的人都是要帮忙的,你却这么不合作,还态度恶劣,这又是什么道理?当王爷就可以这么霸道吗?”

  当王爷确实可以霸道,但他再霸道,也压不过会讲道理的斯文姑娘。

  “你…你竟是要帮他们说话?”雁靳辰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再怎么说,景四端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柳绿霏却一再回炉,这更是火上添油,让雁靳辰肚子里一把怒火烧得半天高。

  管他有什么天大的道理,管他是不是皇上直接指派来的,雁靳辰就是不高兴,不乐意,不悦!

  “我自然帮他,早早地把麻烦事解决了不好吗?要这样拖拖拉拉的?你问心无愧的话,问什么就答什么,景大人不会再来烦你的,这样不简单多了?”

  明着在发脾气,暗地里还是在帮小王爷哪,景四端在心里暗暗地又记下了一笔,看来,这两个之间的情愫,并不是单向而已——

  眼前要解决的疑问还是得解决,景四端冒着被猛虎扑杀的危险,将刚刚相验之后的疑问提了出来。

  “九王爷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盛仵作的结论是,王爷乃因天命已届,所以大去了。”他突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为何小王爷迟迟不肯准备入殓,下葬?”

  雁靳辰撇过头,不响。

  “根据我据查的结果,九王爷大去那日,早晨还挺有精神,下午跟小王爷有过…言语争执,敢问小王爷,那日为何起了争执?”

  还是没有回。

  “争执之后,小王爷当晚似乎彻夜未归,请问您整夜又在哪儿?”

  三个问题,雁靳辰都不肯答,突然成了闭嘴蚌壳。

  柳绿霏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道:“你就说吧,这儿没有旁人,不会传出去的,那天晚上,你——”

  那夜,他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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