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浅色猫 > “石”来运转 | 上页 下页
二十六


  即使,他已经拥有一个小有成就的地位,却仍然在乎时穿着牛仔裤辛苦工作,不具丝毫有地位男人的架式派头;即使,他多数时候白色的汗衫仍然沾满了脏污,就像个普通的工人,可是,她就喜欢这样的伍岩。

  两年以来,如果要说情感上有进展,那也是极为缓慢温吞的进展。

  其实没有人真正开口告白或承诺,但似乎在两人当中有着某种默契,早已默许这样的一份感情。

  她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好,偶尔也会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一些堆叠的深厚情愫,这就已经足够了。时不时聚在一块弄顿饭吃,偶尔夜里隔着电话聊一段时间的闲话,对于他们之间不太浅又不至于太深的关系,她没有更多的要求。

  他们从会场回到了他的公寓。

  她已经相当熟稔环境了,迅速地将刚才到黄昏市场采购的食物一一归类;另外一边,伍岩已经开始将食材进行处理。

  准备晚饭是两人共同的工作。

  有时她来掌厨,有时是他,并没有严格规定轮流顺序。当天不负责掌厨的人收拾善后,洗洗碗什么的也就是了。

  她看着伍岩站在流理台前的身影。

  今天他难得穿西装,脱下西装外套后,仍然卷起袖子进了厨房,高级衬衫被他视为无物。

  外在的装饰不具重要性,就像他其实相当体贴却极不修边幅那样,过度修饰向来不是他的个性。问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粗犷又不懂打扮的男人?

  傍晚红融融的斜阳从锈掉的铁窗透进,洒落在老式的瓷砖流理台上,男人背着光,宽阔的肩膀仿佛顶着天地似的。

  恐怕也只是这样了。她光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心里踏实安稳,还有谁能与他比拟呢?

  伍岩似乎发觉她不寻常的安静,转过脸来看她,见她没事便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也笑了,像个得到关注疼爱的孩子。

  一个宁静的冬天傍晚,老旧公寓的厨房里只有烹调的声响,偶尔穿插一两句闲散从容的笑语,就像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小家庭厨房。

  即使繁华又如何?她深深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在他干净温暖的老公寓里,有一种令人眷恋的气味。

  “这个时候,应该要有一个小孩子在身边的。”她说。

  他怔怔地停住端菜上桌的动作。她一面排着碗筷,神情似乎正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因此他没有给于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含笑。

  苏黛转过脸发现他的笑容,才忽然回神似的,也想起自己脱口说了什么样的话语。

  “喂,别误会,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的尝试解释,最后却是有点恼羞成怒地嗔道:“你还笑,我可不打算现在生孩子喔!”

  伍岩这下真的忍俊不住,从喉头溢出低沉的笑声。

  “伍岩!臭石头!”她跳过去攀在他的背上,作势要咬他。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四平八稳的,先将食物搁在桌面上,然后才探手向背后的苏黛轻拍两下,“好了,小黛,要开饭了。”

  还真把她当小孩啊!苏黛猛地往他肩膀咬了一口。

  “啊!”惨叫声来自于苏黛。

  伍岩好笑道:“你哪一次才学得乖呢?”

  好几次这样的经验了,她咬过他的手臂、手掌,每一次都怪他肌肉结实得足够让人崩断牙齿。

  她索性伸手用捶的,砰砰砰在他肩膀上连捶了好几下。“痛死你、痛死你!我要是牙齿掉下来,都是你害的!”

  他只是低声地笑。并不是笑闹戏谑,而是她真正孩子气的那一面,若非在相当熟稔的人面前,是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

  她知道她无形中已经完全表现出对他的信任了吗?他必须极力克制忍耐,才不至于因为过分的暗喜而忽然笑出来。

  清了清喉咙,他说道:“小黛,水饺会凉掉的。”

  “喂喂,”苏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背上下来。“你每次都用这一招,好像我很爱吃一样!”

  他板起脸正经的保证,“别担心,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还开玩笑!她不甘心地又捶了他一拳才满意。

  两人很快的将水饺分了两盘,舀好两碗热汤,排开几碟配菜,备妥之后两人就分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主啊,我们在天上的父……”伍岩微微闭眼,开始进行饭前祷告。

  他并不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但因为他过去在基督教育幼院成长的缘故,致使他直到现在都仍保有晚饭前祷告的习惯。

  这是他们逐渐相熟后,她才知道的事情。他刚毅却温柔的气质,或许正是因此而来的吧。

  神究竟存在不存在?为什么有的人一生顺遂,有的人却一辈子坎坷崎岖?

  她从来就不热衷宗教,要改变命运,靠自己的力量绝对实际得多。可是,她也不太排斥信仰这回事,有的人,确实需要某样心理依靠才能有力量活下去——就像她当初需要羊咩那样。

  伍岩,不属于这两种,他信仰,却不依赖信仰。

  他以低沉嗓音缓慢吐出祈祷的语句,有一种宁静蕴含在其中。

  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亲生爸爸。她还记得,爸爸诵咏诗句的嗓音,与伍岩祷告时给她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爸爸过世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个五岁的稚童,但那样的情景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曾或忘。

  那是她对童年仅存的美好回忆。

  爸爸在吟唱着诗句的时候,妈妈抱着她坐在一旁聆听,厨房里传来锅子炖煮着食物的声音。那也许只是忙里偷闲的自娱,但是她年幼的眼睛看见父母眼角流露的温情,脸上带着一点汗水的笑容,满足于简单质朴的生活。

  那也算是一种信仰吧。

  伍岩的祷告已经到尾声了,“奉主的名,阿们。”

  “阿们。”她也补上这么一句。

  管他有没有神呢!

  伍岩的目光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太多进步,他笑起来仍然线条刚硬,绝对不会让人误以为有春风拂来而使百花盛开,勉强可说他微微眯起的双眼带了柔和的光芒吧,可是整体上他依旧是一块硬石头,根本看不出他的笑容可以增加几分英俊。

  真是浑蛋!她好喜欢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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