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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我想,这就是天命吧?命里无法测知的部分。”若若喃喃自语,语带哽咽。“八岁那年,我娘嫁人作妾,十三岁那年娘病死,十六岁这年继父卖了我,这些都是天命,都是我无法测知的部分,然而,在自己生死攸关之时遇上了擎天,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擎天将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相思姊,你对桀琅哥的感觉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相思按捺住颤抖,若若的话将她唤醒了,从见到桀琅那一刻起,不就是时时刻刻在意着他、关心着他,让他渐渐变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她甚至私心的盼望着,桀琅能永久不变地陪伴她。

  “既然把对方当成命里最重要的人,对方又能真心伴你多久﹖”相思叹息着,轻轻合上眼。

  “那也不要紧。”若若的声音如梦似幻。“如果擎天肯爱我,就算只有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满意足。”

  相思被若若的说法撼动了。

  若若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擎天能爱她一天。

  她想起桀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这辈子你可能不放心嫁给我,但是我会一直跟着你,把我自己深深刻在你心里,到了下辈子,或许你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和若若比起来,她才惊诧自己对爱情的渴求近乎贪婪、无魇,连桀琅下辈子都得到了,竟然还无法感到满足?

  行出龙泉镇外,秋阳逐渐升起,驱散了冰凉的寒意。

  四个人来到一处栽满槐树的大庄园前。

  桀琅勒住马头,回头对相思说:“应该是这座宅子了。”

  相思打量着这座大宅院,忽然有些却步。

  彷佛又回到幼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烛光摇曳中,葛家每一张脸都恍如鬼魅,目光都有如蛇蝎,不管娘如何仆倒在地悲励哭号,鬼魅似的人影仍残酷地将她拖出大门,用严峻尖刻的声调把她和娘隔绝在门外。

  回想起那样下着大雪的深夜,她的背脊像烫上一块寒冰似的冷。

  对唯一付出一点亲情温暖的舅舅,也只在谷中相处过,然而在谷外的舅舅会是什么模样,她竟然一点也无法想象。

  “相思,怎么了?”

  桀琅的声音将她从那个雪夜给拉了回来,她静静注视着他,眼中的疑惧已让桀琅看穿了。

  “你害怕?”桀琅柔声问。

  相思蹙眉轻叹。“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如果你害怕,立刻跟我走,我们一起到十渡找敖倪和丹朱。”

  相思吸口气,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擎天脸上,擎天虽然面无表情,但相思心里明白,他一定极希望桀琅尽快将她送到她舅舅手中。

  “是你至亲的人,有什么可怕?”擎天第一次对相思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惊住了三个人。

  相思暗暗一笑,擎天果然巴不得快点儿送走她。

  相思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桀琅先上前叩了叩门,一个老仆开了门,谨慎地打量着他们四个人,听明来意之后,才将他们四个人迎了进去。

  厅堂的摆设十分简净。

  老仆送上茶水,恭敬地说道:“几位稍坐,老奴去请老爷和夫人出来。”

  待老仆离去,若若悄声对相思说:“相思姊,你舅舅是有钱人家,怎么不早把你接来同住呢?”

  相思低头不语。

  “虽说是至亲,还是有隔阂的吧?”桀琅轻轻接口。

  擎天发现,从进门到现在,桀琅的视线总是不离开相思,眼神中的关切让他感到刺目,也刺心。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每个人同时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的男人急匆匆地奔进来,一看见相思,惊喜莫名。

  “相思,果真是你!”急奔进来的人便是葛颖飞,他携着相思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回,目光接着从桀琅、擎天、若若的脸上一一掠过去,问:“你怎会出谷来寻我?发生什么事了?”

  “豹儿给狼群咬死了。”相思说,望了桀琅一眼。“他……怕我只身一人留在谷中危险,所以把我带出谷,两年不见舅舅,心里有些挂怀,所以便来寻舅舅,要我一人是无法走到这儿来的,多亏这几位朋友帮我。”

  “这几位是……”葛颖飞颔首问。

  “我叫桀琅。”桀琅自己答了,然后指着擎天和若若说:“这位叫石擎天,那位小姑娘叫杜若若。”

  “谢谢你们照顾相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们才好。”葛颖飞惭愧地说着。

  “要谢还不容易,只要舅舅作主把相思嫁给我,什么谢礼我都不用。”桀琅大喇喇地笑说。

  葛颖飞惊奇地看了看桀琅,又看了看相思,再看见擎天和若若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时间弄不明白他们几个人是何关系。

  “那人就会说些胡话,舅舅不必理他。”相思嗔羞地,仔细看了葛颖飞一眼,伸手捻了捻他的长须,微笑道。“想不到舅舅这两年瘦了许多,胡子也白了不少。”

  葛颖飞苦笑,正待说话,只见两个小姑娘撬扶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走进厅堂来,身后跟着一个福福泰泰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生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体态苗条的丽人。

  葛颖飞一见老太太进来,连忙上前撬扶着坐下,躬身陪笑道:“娘,您的外孙女儿相思来看您了。”

  老太太的脸很凶,目空一切,根本不把相思看进眼里,更别提桀琅、擎天和若若了。

  老太太把下巴一抬,对着葛颖飞冷冷地说道:“我没有外孙女儿,是谁来这儿乱认亲,把他们统统给我轰出去。”

  相思呆了呆,老太太那种既凶又夹杂着瞧不起的眼神,是那么似曾相识。

  “我们走吧!”她毫不考虑地转过身,快步走出去。

  “相思!”葛颖飞和桀琅同时出声叫住她。

  葛颖飞忙跪下求情。“娘,颖蝉都已经死了,留下相思无依无靠,咱们不能再狠下心置之不理。”

  “做出那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我绝不承认她是葛家的人,更何况是和男人野合生出来的孩子,休想进咱们葛家一步,你快点把她轰出去,别弄脏了咱们家的厅堂!”老太太疾言厉色。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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