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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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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走动一下,我可真要变成一颗石头了。”他掀了掀眉,跛行着,慢条斯理地走向她。 他走得愈近,相思的下颚就抬得愈高,直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的下颚已高抬到令她颈项发酸的角度,她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的身材竟然如此高大挺拔,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柔弱,直到现在—— 桀琅高硕地矗立在她的面前,压迫得她难以喘息,她整个身子是僵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男人了!而这个男人还让她成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个深具危险性的男人。 “你在打水?”桀琅轻快地笑问。 相思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她猛然退后两步,咬着唇,低首敛眉,闷不吭声地弯下腰去提水。 “我来帮你。”桀琅横过左手,从她手中轻轻抢过木桶来。 相思再度愕然,自己平时不但要用双手去提那桶水,每提着走五、六步,就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再走、再停,总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提回屋里,但是她看见桀琅单用一只左手提水,加上他的右腿不便,竟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那只木桶在他手中就像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本来就不算大的厨房,因为桀琅的存在而显得更为窄小,他坐在饭桌前东张西望,兴味盎然地看着相思淘米下锅煮饭。 “这白米应该是从谷外带进来的吧?”他好奇地问。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谷一趟吗?”他又问。 “我从不出谷。” “呃?”桀琅大为惊奇。“这些白米和布匹是从哪里来的?” 相思生着火,漫不经心地说着。“以前,我舅舅每个月会来看我一次,每回都会带些米面来给我。” “每个月?”桀琅努力搜寻记忆,疑惑地。“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怎么不曾见过?” 相思微微一征,舅舅的确很久没来看她了,算算日子,该有两年了吧?不知道舅舅怎么了?仔细一想,忆起舅舅曾经向她提及过,说表哥得罪了地方恶霸,不知是否和那件事情有关? “为什么不出谷?”桀琅忽然一问。 相思呆了呆,下意识地抗拒起他的问话。“我出不出谷与你不相干。” 桀琅早已经习惯她这种漠然不睬的态度,也不管她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又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久了。”她不耐烦地回答,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多问题。” “不能。”他微笑,笑容带着一抹轻桃,接下去又问:“豹儿的前腿是不是曾经受过伤?” “你看得真仔细。”她慢吞吞地说。“豹儿一出生就伤了前腿,所以被母豹丢弃了,我把豹儿捡回来养,豹儿虽然天生残疾,但仍有自己猎食的能力,比野山羊小的动物它都还能猎食得到,熊和野狼根本不知豹儿身有残疾,远远看见它都还惧怕三分,不敢靠近。” “原来豹儿一出生就跟了你,难怪颇有灵性。”她想了想,又问:“你接触过外面吗?” “没有。”她不由自主地回答,想起娘和年幼的她是如何在风雪之夜被蛮横凶暴地赶出葛家大门,把她们和人间温情最后的牵系铿然斩断,她冷嘲着。“外面有什么好,到处都是恶人,我舅舅这些年没法子来看我,多半也是遭恶人所害。” 桀琅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亦是孤苦无依地在险恶的环境中翻滚长大,自幼就混在贼窝里当小盗贼,十八岁那年无意间闯入一门惨遭盗匪血洗的大户人家,当场被抓个正着,莫名其妙被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送到牢里等候问斩。 他在狱中认识了敖倪,两个人一起逃狱,逃进了无忧谷之后便住了下来,在山中当个劫富的盗贼,被往往来客商冠上了“山魈”之名。 但他生性乐观爽朗,从不以为任何困境能难得倒他,所以对相思以偏概全的想法颇不以为然。 “谷外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恶人,恶人虽有,但起码好人占绝大多数,至少我身边的朋友全都是很善良的……”桀琅正想侃侃而谈,但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眉眼间蓦然飞来一朵乌云。 “为什么说到你的朋友就不再往下说了?”相思困惑地扬起眉睫看他。 “我的朋友……如今死生难料。”他沉重地吸气,声音低哑。 相思头一回在桀琅的脸上看见如此伤痛的神情,那股悲哀的神色深深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凝视着他忧虑的眼神,紧抿的唇角,轻蹙的眉头,她情不自禁地忡然心动。 他忽然叹口气,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道:“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一样是活不成的。” 相思咬着下唇,竭力压抑混乱的心跳。 “你的朋友、还有你,不也是遭恶人所害的吗?”她刻意淡漠地问。 “的确是。”桀琅的眉毛往上轻扬,笑意浮在嘴角上。“至少,你不认为我是个恶人吧?” “只要你不犯我。”她木然。 “但是,我觉得你打一开始就好象认定了我是个天大的恶人,完全不留一点申辩的机会给我。”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的。 她别开脸,轻描淡写地说着。“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我要如何看待你是我的事,申辩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他兴冲冲地问:“你对我究竟有何看法,我倒真想知道。” 相思错愕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双眼,一颗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你——只是一个男人。” “这话太伤人了。”他微带伤感地,极不满意地低嚷。“最起码我也是个特别的男人吧!” 相思不自觉得想发笑,这个念头震惊了她,她飞快地抓起了墙角的竹篓,转身疾奔了出去。 “老天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桀琅大叫着,急忙跛着脚追出去。“相思,等一下,你现在要去哪里?” “你别跟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大喊,接二连三的对桀琅动情,让她心中模糊地涌上一股恐惧感,分不清楚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豹儿则叼着小幼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晃到了溪水畔,她才停下来,怔忡地望着潺潺流水出神。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对桀琅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存在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再不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峭壁——”桀琅突然在她身后发出惊呼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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