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齐萱 > 王子的东方情人 >


  提到妻子,雷伊也笑开来。“没有,虽然艾莎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令她十分沮丧,也摔过碗盘出气,却没有对艾莎做出任何粗暴的行为,也许她以为艾莎不懂她所说的话吧!”

  “怎么?她还会自言自语?”

  “对,艾莎说她常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跟自己说话,有些语音抑扬顿挫,颇为好听,和王妃闲时常常吟唱的一些诗歌有点类似噢!”

  “那一定是中文了,大概是唐诗或宋词吧!”

  “殿下也懂?”

  想到那是母亲寂寞时常拿来排遣时光的诗歌,艾达墨斯不禁一阵心痛,便掠过不谈,只说:“你忘了我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而且中文还是我自小和英语及阿拉伯语一起学的母语之一?”

  “我当然知道,”雷伊想了想后说:“那殿下就该好好利用这点优势,找机会听看看她都说了些什么。”

  艾达墨斯闻言击掌道:“好主意!对了,今天父王有消息来吗?”

  “国王正忙着与阿拉伯各国商讨以色列对策,所以只吩咐大王子打电话过来。”

  “我哥哥?他说了什么?”

  “代转国王的意思,问你翡翠找得怎么样了,能不能如期在王妃的生日前找回来?”说到这里,雷伊的话声有些迟疑。

  艾达墨斯感觉到了,马上问道:“有下文?”

  “是我不太懂的。”大小两王子素来互相敬鬼神而远之,彼此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像一般兄弟那样融洽,所以除非必要,一向都由两人的亲信代为传话,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多。

  “说说看。”

  “他说国王叹道:‘翡翠固然重要,但如果失去翡翠,能够为我赢回一个王子,那么这翡翠就丢的值得。’”

  雷伊问他道:“殿下,大王子对此似乎颇生疑虑,只是碍于尊严,不好进一步问我详情而已,其实,就算他问我,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再看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殿下,难道你跟国王之间有什么协议?是和这块翡翠有关的?”

  “雷伊,”艾达墨斯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管我和父王之间有什么协议,其后果都只关系到我而已。”

  “这么说是有了,”雷伊惊道:“殿下,你不会是答应了什么会让王妃伤心的事吧?”

  雷伊的父母亲,是当初比雅翠丝王妃离开中东时,国王派在她身边保护兼服侍的侍卫和侍女。多年来,他们和艾达墨斯母子已仿如一家人,现在见雷伊如此关怀自己的母亲,艾达墨斯不禁大为感动,却也因而说不出他和父王之间的协议条件来。

  “没有的事,你看,光为了找回母亲当年给父亲的翡翠,我们就已煞费苦心,根本不敢让她知道,哪里还会做出任何会伤她心的事情来?”

  “殿下,”雷伊盯住他看了一会儿之后说:“你有没有说真话,阿拉真神会知道。”

  艾达墨斯仰头大笑说:“我觉得要骗你比瞒它还难哩!”知道雷伊最无法忍受别人拿他的宗教信仰来开玩笑,艾达墨斯赶快转话题说:“明天叫艾莎帮楼小姐准备泳装,带她到这里来,我要看看她对于那块翡翠,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雷伊知道是告退的时候了,在道过晚安后,便悄然离去,留下艾达墨斯一个人,想到那被他囚禁在此的楼舒晨,他的一颗心突然转热,眼神却跟着变冷。矛盾?是的,在二十八年的生命中,矛盾几乎已成了他心灵冲突的最佳写照。

  他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却无法忍受那风俗习惯的闭塞。

  他很尊崇父王,因他力挽狂澜,将当年动乱连连、民生凋蔽的祖国建设成一富裕小国,却无法接受他传统的阿拉伯男性作风。

  他眼见父母深爱彼此,心灵相契,却又必须面对父母分离,导致一家四口长年分隔两地的事实。

  他渴望与哥哥祸福与其,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但是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两人之间的隔阂,好似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他虽贵为王子,却一心向往无拘无束的平民生活,希望像牛津大学里那些同学一样,在自由追求学术之后,也能自由寻觅适合自己的工作。

  他尤其渴望能够自由结交女伴,自由选择未来的人生伴侣,而不需要依从王室的规定,非得娶皇室贵族之女为正妻不可。

  正妻,说到正妻,他的内心更是一阵绞痛,在别人眼中是回教叛徒的他,其实从未觉得别种宗教能够取代他对回教的推崇,然而那允许一夫多妻的制度,却是令母亲郁郁终日的主因,所以他才会在人前摆出不严守教规的样子,聊表心中的抗议。

  正因为内心充斥着大多的矛盾,他才会在上次与父王碰面时,与他订下那赌气成分浓厚的协议——

  “艾达墨斯,我只有你与艾菲索斯两个儿子,你还是回来帮帮我和你兄长的忙吧!”

  “然后整日活在权势的追逐中,活在王室的纷争中,活在后宫妃嫔的争宠夺爱中?不,父王,当年母亲既然已为我挑选了另一条路,我就没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

  “回到自己的国家叫做回头路?”修帕里大喝一声道:“难道你忍心看我在七十高龄的现在,仍为国事操劳?难道你忍心把所有的重担都推到艾菲索斯的肩头上?”

  “妈妈说中国人曾说:‘钟鼎山林,各有所好’,哥哥喜欢大权在握,我和他志趣不同。”“是吗?换做你是当年的我,恐怕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他知道当年曾祖父被暗杀时,因祖父精神失常,所以自小便被曾祖父寄予厚望的父亲,在十八岁那一年就即王位。当时国内人口仅有一百八十万,军队也不过两万多,疆土狭小,气候干燥,四周环伺的国家,又都对萨拉丁虎视耽耽,企图要将它变成阿拉伯大公国的一个附庸。

  但父亲拥有过人的精力与智慧。坦克、喷射机他都能驾驶,都能开,一有战事发生,立刻身先士卒的跑到前方去督战,不气馁、不怯懦、不畏缩,坚决保持萨拉丁王国的自由和独立,一面请英国训练他的部队,一面接受一年三千万的美援,终于将国家从一片穷困之中拉拔出来,也赢得了人民的爱戴和军队的拥护。

  也许身处当年的困境,就算他再不愿意,恐怕也得挑起重担。但今非昔比,更何况他不是身为独子的父亲,有一个对从政充满抱负的兄长,让他更想、也更有藉口渴望变成自由之身。

  “但我终究不是您,父王,我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修帕里严厉的眼神往他身上一扫,因触及他那双酷似爱妃的绿眸,怒气顿消,双肩也为之一颓。

  “艾达墨斯,你这么不愿做菲萨尔家族的一员吗?你难道不觉得萨拉丁如风的大漠十分迷人?这是阿拉真神赐予我们的土地,也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

  “父王,”艾达墨斯一脸的沉痛。“我对这片土地和子民的爱,绝不会比您及哥哥少上一分,我只是厌倦了‘王子’这个身份,那就像中国神话‘西游记’的紧头箍一样,束缚得我已快喘不过气来。父王,人各有志,当年您既然都肯让母亲回到英国去生活了,现在又为什么非要我回来参政不可?”

  修帕里再看了小儿子好一会儿,深深叹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幽深难测。

  “艾达墨斯,在这世上,你母亲对你而言,算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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