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芊桦 > 郎心叛变 | 上页 下页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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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结束之前,我会一直留在官邸里。想骑开明的话还有机会。” 开明载着主人乘风而上,离去前,十八只眼睛又对着她轻轻地眨呀眨。直到开明的身影在空中逐渐化为一个小小的灰点,一旁的如敏才吐着舌,露出顽皮的笑容。“呼!总算走了,那兽好怪,看得我好怕喔!小姐,您真勇敢,不怕它,还骑它呢!” “那兽叫开明,性子很温和。它不咬人,只会舔人。” “耶……不行,如敏还是怕……不过,真好,小姐总算笑了。”如敏笑眯眯的看着留衣。“小姐真幸福,将军一定一定很爱很爱小姐。” “爱?什么是爱?如敏为什么会这么想?”留衣微惊地抬起头。 “爱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可将军真的很宠小姐呀!前些时候小姐受了风寒,将军就交代要煮些滋补的东西给小姐调养身子;还有将军说小姐怕黑,所以一定要如敏在小姐的床头点灯,不许让灯在夜里熄掉。现在连小姐没有冬衣的事,将军也都注意到了。娘告诉如敏,如果有人会很关心很关心如敏,那就表示那人是疼如敏、爱如敏的。如敏觉得将军对小姐很疼爱呢!而且,将军总是笑着和小姐说话,如敏进府到现在,除了在小姐面前,从来就没见将军那么开心地大笑呢!” 如敏笑眯眯的望着留衣,天真的双眼却让留衣陷入了沉默。 如果——如果不是在那么糟的情况下与他相识,她相信自己可能也会因为他的出色拔尖而受吸引。 尽管是经常的面露嘲讽之色,但他总会细心地察觉到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小细节,不论在齐都的民治上是如此,就连对待麾下的兵土、宅中仆婢的态度也都是如此。好几回,她在市街上听见百姓兴高采烈地谈论他有多么体恤民情,也曾在宅中听见仆婢喜孜孜地对他不多言的细心深受感动。 总在这个时候,留衣会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对他好一点。 可是不由自主的,那一夜被凌辱的恐惧记忆总会在自己浮起这种想法时,突然跃进脑海中。于是,她又霹出憎恨的目光,一如往昔,恨恨地瞪着他,不理会他,也无视他的问候。 但他一点也不会在意。 即使明白地看见在她脸上的厌恶,只要他想要,他仍会自顾自的一径说个不停。有时说到有趣之事,也会难得地露出不带半点嘲讽的笑容来,那时,那对金色眸子便会暖暖地像是抹上了一层温热,而他们之间,也会像是一对平和普通的朋友一样,仿佛只是同时在某场聚会中,巧合的相遇在一起。 可是,当她试探性的想要往前再靠一步时,那层温热又会突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他们之间,有时相隔着海般遥远的距离,有时却又贴近如薄纸……这一切留衣全都看在眼里,然而愈是清醒的看见,就愈是难以明了他的意图与心思。 一层又一层的疑问堆积;重叠,重叠、堆积……留衣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座名叫“醴骁”的迷雾森林中。 第六章 介国新政成立后的第一个冬天即将过去。 各都郡在幸峨侯与众督军的治理下,虽已陆续步上轨道,然而不曾间断的暴民暴动却仍在各都郡中持续上演。也因此,才刚结束新年庆典的齐都,尽管看似平静,但都中四处可见的都军部署仍隐约透露出齐都军部的严密警戒。 早膳过后不久,留衣习惯性的来到书房内看书。 已经好几日不见的醴骁,似乎忙于受到暴民暴动影响的齐都内政。自雪原一游后,两人不再有碰面的机会,连日以来对于醴骁的迟疑心绪,使得留衣处于惧怕与不安的状态中。潮起潮落的心绪是留衣惧怕自己日渐改变的最大证明,这样不安的情绪摆动也让她更加陷入迷惑的困境里。 “哒哒哒哒——” 书才刚翻不到几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人,留衣真觉地放下手边的书,眼神警戒地盯着房门。 门轻轻地被打开了,进门的是多日不见的醴骁。一身黑底织锦的军衣衬得他的身形更显高峻出色,浓浓的嘲弄色彩更教那身带着末世风华的气质愈加彰显,愈加闪耀眩人。 留衣盯着他,有些不安。 只见他默不吭声地走向酒柜取出酒,并将酒浇在自己的手上。 定眼一看,留衣这才发觉他的手上有一道长达数十公分的伤口,她有些迟疑地盯着他,而后步上前去。 一瞬间,他的金眸亮起了诧异之色。“真是难为你了,要替一个厌恶之人做这种事。” 留衣没说话,只是自顾动作着,直到包扎好伤口,她才退回去,“只是因为这种小伤而死就太便宜你了,像你这种人是没有资格用这么安逸的方法死去。” “这倒也对。”他看着包扎好的伤口,笑了起来。“那么肩负着要杀死我的重责大任的你,今日又做了些什么呢?是练剑还是在察看要如何才能成功地毒杀我?” “不关你的事。”留衣冷冷地里着他,努力地想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连日以来的马匹疾步声与市街上正流传不止的谣言。早在看见他手上的伤口时,她就已经猜到这大概与近日齐都不断发生的大小暴动脱离不了关系。 “蓬莱仙山的朝元宫已经响起十次钟声,街上到处都流传着新佐辅和新王即将出世的消息,你们的伪政大概持续不了多久了。”尽管做得再好、再多,没能拥有佐辅在身边的幸峨侯仍然只是个杀君的逆臣。 “是吗?原来也有这样的说法。”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表情全然是留衣意料以外的悠闲从容。“但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论是哪里的百姓都一样,永远只会想着要人帮他们解决问题而已。”一旦生活出了问题,他们会希望王与佐辅的帮助;等到王与佐辅败坏王道,就又希望能够有贤能之人为他们争取更美好的生活。几百年来反反复复一直都是如此,就算现在的摄政王遇上这样的问题,不也是意料中之事?” “对百姓来说,单纯的贤能之人是不是比得上授有天命的真主和佐辅,你心里清楚得。幸峨侯的身边并没有佐辅介麒在,就算他的治政再好,手腕再妙,永远被记录在史书的他也一样只是‘逆臣幸峨侯’的称号而已!” “是不是真王、有没有佐辅,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时局原本就是如此,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我不相信你,这世上没有人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目的?你指的是为了得到名或利吗?”他瞄了她一眼,眼神中又出现惯见的嘲讽。“攻破王都之前,已经获得都统之位的我,名利方面似乎已经没什么好遗撼了,我倒是好奇得很,对介王、对介国,我有什么好图谋的?” “叛变这种事,对于逆臣来说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他怔了下,为了她所说出来的话,随即便又笑了起来。“说得真好,确实如此,如果真要叛变,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借口。不过,诸世的功名也不过就是过眼烟华,转眼即逝,你不这样认为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你天生反骨,这辈子注定要成为一个叛变者!” “天生反骨吗?”醴骁摇晃着酒杯,眼神变得有些朦胧,你在咀嚼她话里的意义。“或许吧,或许我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天生的叛变者。这个国家也确实活得够久了,久得连生活在这底下的人也都跟着病了,如果能够因为叛变而改变些什么,不也是件有趣之事吗?” “怪不得你会被同僚视为猛兽。”留衣盯着他,彷佛看穿了他体内那只嗜战的妖魔。“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才会让你没有一点安定可言的表情。你根本就是一只天生嗜战的猛兽。” “说得没错,对我来说,国家存不存在根本远不及剑下慢慢停止跳动的生命流逝感,我就是这么一个喷血的男人,一直以来待在我身边的你难道不怕吗?” “怕?我为什么要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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