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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而未闻地往前走着,在燠热的夏阳肆虐下,菲碧自不断往下淌的汗珠中抬起眼睑,像个火球般的太阳令她发晕的踉跄而行,但她心里明白使自己失常的并非这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天气,而是爸爸又一次的否定了她。

  除下帽子,她将已被汗水湿透的发辫解开,任迎面而来的燥风将她的发丝,像垂柳般地往后托高,再托高,飞扬在灰尘和排气管喷出的闷热间。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抬起头无语的盯着对面那列高大的玻璃帷幕建筑物,感觉自己似乎要被这永无止境的燥热所吞噬了。

  其实我应该要习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她踽踽行在残破的红砖道上,落寞地叹着气。自幼她就很明显的感受到父母对她和哥哥飞雄的差别待遇。相较于她的不受重视和忽略,身为长子且是唯一的男孩的飞雄,向来都是最得父母珍视和宠爱的。

  他是咱们辛家的指望,也是父母年老之后唯一的指望。这些自幼即萦绕耳边的叮咛和溢美之词,使菲碧毫无选择的成为哥哥背后那个不起眼、不受注意的丑小鸭。

  自出生即被当成天之骄子般抚育的哥哥,却因为高中联考失利,流落到私立学校混文凭。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可能是自卑,也可能是由自卑而自大,他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令菲碧感到陌生的偏激青年。

  他看不惯任何人、所有事。他言语尖酸刻薄,挑剔成癖与及吹毛求疵的态度,将身旁所有的人都激怒,把所有的精神气力,全都投注在那辆破旧的二手机车上。

  爸妈是反对他骑摩托车的,尤其在哥哥因为骑摩托车上下学而被学校记大过之后,爸爸更是痛心疾首的禁止他再骑乘机车代步,但正处于叛逆期的飞雄,又怎能听得进耳。于是乎,为了这个机车问题,使得他们父子势同水火,镇日见面都非结结实实大吵一架不可。

  为了在父子之间缓颊,阿梅只有尽量的调停,但在这对你顽固、我比你更倔的父子身上,她忙和了半天,也是没有丝毫助益,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也只好消极的买顶安全帽给飞雄。

  为了安抚老母的泪眼攻势,飞雄妥协的答应戴安全帽骑车。于此,在阿梅的压力下,辛裕生也不好太过坚持,对飞雄的飙车行径只有睁只眼、闭只眼。

  父子俩彼此这样相安无事的度过三年时光,却在飞雄毕业前夕,引爆了个无可弥补的创伤,留下至极的伤痛。

  那天是飞雄为了庆祝毕业典礼前的狂欢舞会,但被他所忽略的是——那天也是辛裕生的五十三岁生日——在辛家向来都很少过生日的情况下,飞雄压根儿就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即使是阿梅事前数天已先告诉过他,他还是跟死党们约好,要去参加毕业PARTY狂欢庆祝毕业。

  飞雄匆匆忙忙地自打工的加油站冲回家,洗澡换上牛仔装,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要出门。见到丈夫阴郁的脸色,阿梅在门口拦住了儿子。

  “飞雄,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以前你爸老是说什么‘父母在,不言生日’,去年你祖母过世了,我们打算今年开始给你爸爸做生日,我看你今天还是不要出去吧!”

  转过头看看满脸期盼蛋糕的菲碧,还有故意装得一副无所谓神色的父亲,飞雄耸耸肩地伸手拿起钥匙。“不了,我跟朋友约好了的,况且如果有我在,不是更破坏气氛!我走了。”

  伸手捞起他一向扔在玄关的安全帽,举步正要出门。

  “飞雄……”阿梅焦急得搓着手,不知如何解决。

  “哥,你不留下来吃蛋糕吗?”当时仍在读高二的菲碧,试图打圆场的叫住飞雄。

  “不了,菲碧,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你要好好念书,你是那块料。”

  “不必求他留下来了。哼,生这种儿子有个屁用!连过个生日都得低声下气的求他,我还没老就得受这种气,等哪天我得靠他吃饭了,岂不是天天都得看他脸色过日子!真是岂有此理。”一旁的辛裕生怒火冲天的吼道。

  看到儿子脸色大变,阿梅赶紧回过头要劝丈夫,但此时飞雄已经用力摔下那顶安全帽,怒冲冲的往外跑,不一会儿便听到摩托车发出一阵怒吼,消失在门外的中庭。

  “你啊你,讲话干嘛那么冲啊,这下子孩子被你逼跑了,你可心满意足了吧!”横了丈夫一眼,阿梅将那锅她卤了好半天的猪脚端到桌畔,面色悻悻然地数落丈夫。

  “哼,你搞不搞得清楚啊?我是他老子,讲他几句都不行?这年头是怎么啦?”夹起一圈卤得油亮透红的猪脚,辛裕生眼尾扫到仍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汽车杂志,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儿。“菲碧,吃饭了。你还杵在那儿干嘛?”

  依依不舍地放下杂志,菲碧慢吞吞地趿着拖鞋走过去,自动添了三碗饭。

  “你啊,也该收收心好好念书啦,前几天你们班上的陈老师到车厂来修车,说你这回模拟考是全校第四,比上回退了一名。好好用功,看能不能考上个好学校,也给我们辛家挣点面子,别老是沉迷在那些赛车书上头。”接过女儿端过来的饭,辛裕生解决完第一圈猪脚,用汤匙在锅里翻找着他最爱吃的猪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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