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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不能走出未婚夫身亡的阴影?那是件意外——喝醉酒的莽汉驾着车子在路上横冲直撞,方向盘失灵的撞上安全岛翻落在隔壁车道上,导致她未婚夫因煞车不及而撞到那辆车;当他的车在车道上打转时,又被一辆迎面而来的泥头车拦腰撞上,终至车毁人亡。

  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未婚夫的错,罪该万死的是那个醉汉的错!听秋蕾说,似乎在她未婚夫下葬之后,她便一心一意的想出家为尼,甚且有自杀未遂的纪录。若不是因为她父母以死劝谏,她可能早就已香消玉殒了。

  起初刚听到这件事时,小管直觉得不可能。这是什么时代了,外遇离婚及婚外情这么猖獗的现代,还有人为未婚夫守寡吗?难道她真要得到座贞节牌坊?

  而慢慢的,随着时间过去了,秋蕾离开公司,不久他也出外自创公司,但在他们经常的联络中,幼蕾的近况仍不时从秋奋口里传到他们的日常对话里。

  为了让幼蕾排遣生活中的空虚,秋蕾和她合伙开了间花店。而幼蕾似乎是将花店当成她生命的寄托,她不但勤奋的工作,而且也四处去学插花,使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生客经由熟客的介绍也络绎不绝。但是,秋蕾及他们的家人最操心的还是她的婚事。毕竟,她还年轻,总不能任她就这样的蹉跎岁月下去吧!

  所以秋蕾就一再的央求小管替她留意一些合适的人选,安排各种机会相亲,但总是不成功。老实说,在没有见到幼蕾之前,他着实非常纳闷,因为他所找出的那些人选虽非什么人中之龙,但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但是——“小管,她简直是冷得一塌糊涂。”

  “我没见过那么冷静且酷得可以的女人!”

  “小管,你开什么玩笑!她整个晚上就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微笑。你说什么她都点头,眼睛大大的瞪着你看。她会不会是个哑巴?”

  “小管,确实是美若天仙。但是为什么都没反应呢?明明是相亲,但我却觉得自己

  在唱独脚戏。”

  “小管,她该不会是弱智吧?”

  “她客气得就像是个问路人一样,我才不想娶个冷冰冰的老婆!”

  综合那些死党及朋友们的结论,唯一的方法就是他自己跑来看一趟。看看她究竟是哪一点不对劲,为什么把他那些青年才俊的老友死党们都赶出场。

  一来就碰到她撞车的这回事,这下也好,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观察她,找出让她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原因,及解开她心锁的钥匙。

  “幼蕾,你的车怎么样了?小管,你还送幼蕾回来,真是谢谢你啦!”秋蕾捧着一大束白色及夹杂粉红色的玫瑰,一见到他们,马上漾出笑意。

  幼蕾把皮包扔到椅子上,将自己放松的斜倚在椅子上,叹口气的指指小管。“你问他吧,我实在搞不懂那些奇怪名称。他每念一项,我的头就更痛几分,真不晓得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所以我说你根本就没有必要买车嘛!你看,简直就是自找麻烦!”秋蕾放下怀中的玫瑰,拿起剪刀斜斜的剪着玫瑰的茎。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之中总得有人会开车才行。不然每次去花墟买花材都得要姊夫开车,否则就得叫出租车,真是不方便!”幼蕾将几束不同的花材放在柜台上,从柜子里拿出几个花盆及花插,动手修剪着花材,开始插花。

  “幼蕾,反正你以后嫁人了,若是东山没空,就叫你老公去载我们,你何必自己开车呢?”秋蕾倒了杯水给刚坐下的小管。“小管,你说对不对?”

  “姊!”幼蕾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姊姊。“人家才没有兴趣听这些事哩!”

  秋蕾投给她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小管又不是外人,我跟他熟得就像是两兄弟。

  小管,你说说看,我刚说的有没有道理?本来嘛,女人就是要找个男人依靠,以后老了才有伴。”

  小管笑着啜饮冰水。“秋蕾,其实结不结婚倒不是挺重要的;重要的是要能调适自己的心情,如果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年轻时就把年纪大时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么一来,结不结婚倒不是个问题了。”

  “哼!你又要鼓吹你的‘单身贵族’的论调了。”秋蕾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你啊,真是受不了你!”

  小管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你听我说完嘛!我指的是男人,如果是女人的话,最好还是找个老公嫁了。因为女人天生就是要让男人骄宠呵护的,如果满街的女人都是女强人,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幼蕾一听,眉头挑得半天高。“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女人不必依靠男人还不是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况且女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并没有错,真搞不懂你们男人干嘛老是要把女强人的卷标贴到女人身上。”

  小管的反应是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漾出笑容。“哇呜,听阁下这么说,说不定你也是那些妇女解放运动的成员?就像他们说的什么……大女人主义!”

  “那倒未必,只是我觉得人分男人女人……为什么又要再分出个女强人的封号出来,而且似乎女强人就是个洪水猛兽似的!”幼蕾滔滔不绝的说着,没有留意到姊姊秋蕾那诧异的表情。

  “幼蕾,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呢?那些女强人不女强人的,终归是别人的事,犯不着争得这么脸红脖子粗的嘛!小管,你说是不是?”秋蕾朝小管眨眨眼。

  小管将身子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唔,我倒觉得幼蕾的观点很特别。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因为这是个男性取向的社会。对男人和大多数女人而言,依循以往的生活经验是最安全的,所以,很多很有才华的女人结了婚就将重心全都摆在家庭中。事实上如果她们继续留在社会上,说不定成就反而会赢过她们的丈夫或者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幼蕾微微一笑的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的插着花。

  “哎呀,我差点忘了。今天要带可人去看牙医。幼蕾,店就交给你,我得走了。”

  秋蕾翻了一下行事历,匆匆忙忙的解下身上的连身围裙。

  “去吧,店有我在就够了。怡人不去吗?她右后方的那颗牙也蛀得颇厉害的。”幼蕾将插好的花端到另一边的柜子上放。“这些花什么时候送?”

  拿着皮包正要出门的秋蕾头也投回的说:“小陈刚才去旺角送花了,他回来再叫他送。”说完,她匆促的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你们插好花还得送货啊?”小管回过头打量着店里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花花草草问。

  “嗯,要不然怎么办?反正小陈喜欢跑外勤。他也算勤快的啦,只是有时候忙不过来时,我们会很不好意思。”

  “利润好吗?”小管突然的问道。“我是说,你们的花材又要用冷藏柜冰,又要请人送花,这样下来,利润会很高吗?”

  幼蕾耸耸肩。“还好啦。我们只是打发时间,只要不亏本,赚多赚少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小管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花朵发呆。

  好不容易回到家,幼蕾疲倦的将自己拋进那张小巧的贵妃椅上,伸手按下电话录音机。

  哔哔声之后是一连串的留话,有昔日同事、朋友、同学,还有爸妈及姊姊秋蕾。两个小外甥女怡人跟可人在短短的留言时间内唱完了一首“我是茶壶”;边有几通是没有说话就挂掉的。

  两手蒙在脸上,过了好半晌她才徐徐放下手。有些惶然的看着室内整齐得一丝不苟的摆设。干净、整洁,到处都是一尘不染,有如酒店的房间,而这就是她的家,她有点怆然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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