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流舒 > 箫醉流云 | 上页 下页


  屋内一盏油灯,屋外满天星斗。灯火迎风微颤,星光闪烁无定,似乎都在叹息着某个注定的前缘之误……

  马不停、人不歇地走了数天。箫瑾一直在脑中盘算着逃跑的计策。这一路上,每住一地,都会有人来接应,供应粮草、换马换车,几个人都对两个“姑娘”礼遇有加,除了限制行动之外,并无其他非分之举。由于怕泄露男儿身,除对云若偶尔聊上两句之外,箫瑾一直沉默着。他越来越觉得这几个人不简单,他们决不是一般的匪人,看他们上下界限分明、戒律森严,显然是受过严格的训练,那高个儿的看似粗鲁,却是有些智谋:白天赶路,用幔帐将马车遮个严实;夜晚,也挑近郊的客栈打尖,从不让箫瑾和云若接触外人。这么严密地看守,逃脱确是一件不易的事。

  云若一直注视着箫瑾,几天来的患难与共,使她与他熟悉了很多,直视他的时候,她已不再那么紧张了,反而是若看不见他温和的双眸,她便会觉得不习惯,他温润如玉的面庞给了她太多的安全感。她已全心地依赖他,对于未来,也似乎并不太担心了。

  见他又在沉思,她忍不住说道:“也不知我们到了哪儿?”

  “大概苏州一带。”箫瑾回答。

  “你怎么知道?”她奇道。

  “我一直注意着外面行人的口音,听那口音一直在变软,我就知道是向南边走。你听,”他停了停,“这么软的语调,也只有苏州人了。”

  “你真行。”她佩服道。

  被佳人称赞,箫瑾兴奋起来,他低声地打开了话匣子:“其实,除了京城,我从前是哪儿都没去过,这次出来,倒有幸来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了。”

  云若点点头:“小时候,我也是只能见到家的上面屋顶围住的四方天空。后来,遭遇了家变,我和奶娘流离了好几年,三年前,我们才在那片竹林住了下来。”“想不到姑娘竟有如此身世。”箫瑾关切地说。

  勾起了心弦,往事便涌上心头。点点滴滴,是血是泪,云若已分不清楚。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一晚的情形:一团熊熊的烈火吞噬了爹娘的身影。那火真大啊,映红了半边天空,连苍穹里的那轮皓月似乎也是红的。红的天,红的火,红的月,还有红的血……

  奶娘抱着自己逃出来的时候,挂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鲜红鲜红的,究竟是泪,还是血……

  泪珠又从她白璧般的脸上划过,这次已不再是珍 珠滚动,而是溪流泉涌,记不清这是自己多少次流泪了:血真的要用泪来偿还吗?

  她又哭了,对于她的哭,箫瑾已丝毫不觉诧异。她就如同水做的一般,眼眸就是一眼永不干涸的泉,永远是湿漉漉的。莫名的,她便会伤感,眼泪便会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下来。她并不是伤春悲秋或娇气弱质,她的泪是从内心最深处涌出来的。一直在寻找她心中伤心的泉眼,到今天,他才有点明白:她一定有一段悲惨的身世,正是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给了她太大太大的伤害。

  他无意去探究她身世的隐私,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她从此不再流泪。

  他伸手握住她纤长的柔荑。她没有挣扎,青葱般的十指紧扣着他温暖的大掌,忘情地任泪水渲泄。命运的红线就这样悄悄地系在了二人紧扣的手指之间。

  许久,云若才止住了泪。

  马车不知何时悄悄地停了。车外一个人说道:“二位请下车吧。”

  箫瑾撩开帘子,云若正欲下车,却发现自己一只手竟还和箫瑾紧紧握着,她俏脸一红,缩回手。箫瑾也是俊颊微赤,抢先一步,跳下车去。

  在马车里不见天日,此时才发现天色已暗。西边的天空,纤云绕拥着一抹残阳,如血的夕阳正缓缓西坠。当光轮渐渐隐去,暮轮也慢慢爬升上来。四周是一片灌木,地上一条泥路通向前方的一个小山岗,岗上松林浓密,隐约可见得一间破败的寺庙。

  “委屈二位步行几步了,我们今晚就在那个破庙里过夜吧。”高个儿说道。几人将马车留在原地,牵着马匹走上山岗。高个儿吩咐几个手下将马匹拴在庙门口,另外几个则去生火。

  月亮终于升了上来,松林之中却依然黑暗,几个人都簇拥在火堆旁边。

  借着火光,箫瑾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显然是一个荒废已久的破庙,几尊孤零零的佛像已年久失修,佛像前的供桌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桌上的两个烛台上也布满了蜘蛛网。

  看到烛台,箫瑾灵机一动。他悄悄拉拉云若的衣襟,向云若暗中使了个眼色,云若虽不甚明了其意,但仍依他的眼色和他一起站起来。

  “你们干什么?”高个儿问道。

  箫瑾示意那个佛像。

  云若说道:“‘天女’信佛,见佛必拜。”

  高个儿满眼疑色地看了看那佛像,似乎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两个弱女子,能搞什么鬼?他眼看着箫瑾和云若在供桌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诚心祷告,他心中暗骂两个“女人”迂腐,便不在意。

  箫瑾边“祷告”边悄悄地对云若说:“你把那个高个儿引过来。”

  云若会意,向那高个儿道:“‘天女’已接受佛祖的教诲,决定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你们的头领,不知你们哪一位是首脑啊?”她盈盈浅笑,一干人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个个昏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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