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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李齐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坐到她身后的计算机前,打开计算机,准备回答网站上的留言,顺便浏览其它网页内容。看到一半时,他发现网页已经更新了,杨亚南细心的根据日期,把登山日志、心情札记整理得很完整,照片也都扫描好放上去了。

  “小南学妹,你满厉害的嘛,网页整理得很好喔!”他赞赏的说。

  “是吗?”太好了,终于有帮上忙,杨亚南松了一口气。

  “那以后这个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了。”

  “都交给我吧。”杨亚南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李齐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这张纸已经塞在抽屉一个多月了。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里头的内容,然后折成飞机,丢射出去,结果落在一个社员的脚边。“嘿,小胖,射回来。”他对那人说,那人就捡起来丢回给他。李齐射了几次,大家因为习惯他爱闹的个性,也都会把纸飞机射还给他。

  最后,纸飞机落到杨亚南的桌上,她捡起来转身想要还给李齐。

  “不用了,把上头的东西也key进计算机吧。”

  “喔。”杨亚南应了一声,将纸飞机摊开,那是另一篇登山日志,作者是高烈。

  杨亚南一边默念文章内容,一边打字。

  七月二十日,与欧阳柔由台北车站出发,下午六点到水里,夜宿水里车站。

  七月二十一日,早上六点,由水里坐上第一公车往东埔,一路很顺利。下车之后便往村子里走,一直到东埔一邻,最后搭上便车,往沙里仙溪林道出发。到达后,沿林道出发,林道上植物很茂密,行进速度缓慢。中午十二点多,发现西峰北棱有探勘留下的路标,随即向左下切,来到溪谷,在此打发午餐。下午t点半开始上朔,水流不急,但深及大腿。两点半上切找林道,发现溪谷附近没有林道的踪迹,于是再度下至溪谷。下午四点开始下朔,下午五点半,在一汇流口扎营……

  打着打着,杨亚南突然意会,这篇日志其实是今年七月高烈与欧阳柔去沙里仙溪溯溪的整个记录,她不由得停下正在敲打键盘的手,专注的往下看,愈看,心愈沉。尤其是第九天,也就是欧阳柔遇难的那天——七月二十九日,高烈以冷静的笔触,压抑自己悲伤的情绪,真实的记录当天发生的一切事情,看到这里,她已经快要止不住眼泪。

  “学长,”她问李齐,连头都没回。“这张还有其它档案,我可不可以带回家做。”她拼命忍住眼泪,实在无法再待在这里工作。

  “好呀。”李齐没发现她的异样。

  得到同意,杨亚南把东西往背包一塞,匆匆跑出社办,跑到一半,她遇到了徐爱罗。

  “对不起,爱罗,我今天有事。”徐爱罗才正要举起手跟她打招呼,杨亚南便丢下一句话,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亚南今天是怎么了?”徐爱罗只来得及目送她的背影。

  一回到家,杨亚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那张纸翻出来,从头再看一次。

  事后检讨部份,高烈以严苛的字语抨击、责备自己没有做好周全的准备与计划,才会丧失因应突然事故的能力,最后以辞掉社长来以示负责。

  建议:沙里仙溪两岸陡峭,只要一下雨暴涨速度极快,请务必慎选溯溪时间。我沉重的呼吁,希望欧杨柔是最后一个,大家都要引以为戒,不要再让悲剧发生。

  看到这里,杨亚南已经泪流满腮,她的心像破了一个大洞。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写这篇日志呢?

  悲恸?忏悔?还是怨恨呢?

  他怎么做得到呢?

  为什么他要写这篇日志折磨自己,是想提醒自己吗?

  最让杨亚南觉得难以承受的是,当她与爸爸、姊姊愉悦的地唱着生日快乐歌时,高烈却是痛失爱人,独自承受悲伤。

  晚上,杨亚南躺在床上,张着眼睛瞪着天花板。

  这是她第一次失眠,因为她心头一直想着高烈和欧阳柔的事。

  几点了?她转过头去看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她开始数羊催眠自己。“一百零一只羊、一百零二只羊、一百零三只羊……”还是睡不着呀!

  杨亚南改玩起手指游戏,看着墙边投影的狗、兔子、老鹰……等影像。

  “三点了……”她生气的看着闹钟上的数字。啊——她好想大叫,为什么会睡不着呢?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最后,她受不了的下床来到书桌前,从抽屉取出日记本,埋头猛写。

  写着写着竟胡里胡涂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隔天,鸟的啁啾声唤醒了她,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打到一半时,她瞥见桌上的日记本,倏地站了起来,椅子从身后倒了下去,制造出很大的声响。

  日记里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但其实只有两个字:

  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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