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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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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起定荣帝摆驾毅王府的那一日,皇帝进到停放金丝楠木大寿棺的正厅内,抚着棺木泪光闪闪,瞧着对毅王是有几分真情。 伤心的皇帝让随侍的老太监给劝慰住,抚着棺椁凭吊一番后,即摆驾回宫。 毅王府丧期间,定荣帝更下旨令帝京百姓不准作乐、不许嫁娶,更不允悬挂任何红色旗幔,违者必严惩,若故意抗旨不遵,全给毅王当陪葬品去。 这一场逾制的大葬礼究竟在帝京闹腾了多久才结束,幽魂无心留意,毕竟时间对她而言已失去意义。 她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始终仅她一个。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地方想去,当那座精致的大寿棺被抬动,彷佛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令茫茫然的一抹幽魂有了方向。 她跟随那座棺椁,跟着它一块出帝京,一块去到西郊陵寝,一块进到地底下的墓室中。 然后所有人都退出去,他们将那唯一的入口彻底密封起来。 然后是静。 彻底的寂静。 连一丝细微的虫鸣声皆无,她似乎寻到可以歇下的地方,等到那些人留下的几把火炬陆续燃尽后,整座墓室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黑暗带着无法穿破的厚实感,竟令魂魄莫名感到安沉。 她好累好乏,似乎双眼一闭,意识就沉进恒年不动的黑渊中。 这样很好,她不要再想,最好冻结一切灵体感知,永远不再醒来…… 幽魂是被那几名婢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给唤醒,当她意识醒来,一张眼发现魂魄出现在定静院书房里。 思绪一时浑沌,是过了一小会儿才骤然记起,她应该在那个关黑无明的陵墓中才是,未料魂魄飘荡竟不自觉间自个儿荡回毅王府了? 而眼前这四、五个婢子皆是生面孔,她不曾在王府里见过,崔总管怎能任她们如此大胆无礼闯进爷的书房,还胡乱地挪移摆设? “放下!不许你们动爷的东西!” “那是爷的,你们想搬哪儿去?快放下!” 幽魂边喊得气极败坏,边扑过去,自然是什么也没扑着,却听她们又说起话来—— “咱们家的爷在南边打了大胜仗,听说连东南一带的河寇都给扫荡干净,皇上封爷为大将军,还赐下这座大宅子,咱们努力打扫干净,就等着爷风风光光回帝京。”年岁最长的大丫鬟挥着鸡毛挥子东挥挥、西撑挥,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香吟姊姊,我听我阿娘说,这大宅子已经整整十三年没住过人,可皇上一直命人管着,时不时修缮保养,足见皇上很看重这座宅第呢。”十四、五岁模样的丫鬟蹲在桶子边绞湿巾子,眉眸间也是满满笑意。 另一名小丫鬟边擦拭桌椅边道:“我听老管事秋伯说过,说这座宅第原是毅王府,皇上当年很喜欢毅王这位皇堂叔,但毅王一生未婚,走的时候好像不到四十,也没留下子嗣,所以宅子就一直空着,皇上这会儿肯把它赏赐下来,咱们爷定然是深得圣心呢。”语气中尽显欢喜。 “十三年……十三年……” 幽魂愣在原地口中喃喃,努力转动思绪—— 眼前这些婢子的爷圣眷正浓,打了大胜仗正要返京,而她家的爷……原来已故去十三个年头了吗? 爷走的那一年,司礼官在丧礼上吟念祭文,那时写在祭文末的年号是定荣十八年,她记得自己是死在定荣十五年,所以她在爷的身边飘荡了约莫三年光阴,爷长她十二岁,她死时二十三,爷三十五,而爷则死在三十八岁那一年,确实连四十都不到…… 她想起他总是宵衣阡食还少眠少食,为皇上和朝廷当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连死都不是善终的死法,十三年了……十三年后的他早化成一具白骨,她依旧没能等到他。内心一直隐隐期盼,天真想着,说不定她能见上爷一面,在他死后,能否见到他的魂…… 她还要飘荡多久?她还能等到他吗? 又或者,爷早就投胎转世,她始终是要孤伶伶的一个? 此时—— “咦?怎么有只木盒在这儿?上头一层灰呢。” 某个小丫鬟一嚷,从临窗的半月桌底下捧出东西,直接放到半月桌上。 香吟微皱眉头,啧啧两声。“半月桌铺着长桌幔,把桌底下给掩实,这些年负责打扫这座宅第的人也实在太不用心,都没想撩开桌幔扫扫桌底下,才会积了这么多灰尘,咱们可不能那样。” 小丫鬟们一同应声,有人已绞来湿巾子将木盒上头的灰尘擦了去。 “香吟姊姊,瞧,这盒子好漂亮,是黄花梨木的木料,可贵了。” “上头这是……喜鹊吧?喜鹊和梅花呢,雕得真好看。” 几个姑娘家围了过去,幽魂也迅速荡过去,见到那“喜上眉梢”的木盒,她浑身颤抖,感觉眸眶已热。 “香吟姊姊,这里边莫不是装了什么金银珠宝?咱们打开瞧瞧吧?” “好,我来。”香吟两眼发亮,撩撩双袖,在小丫鬟们屏气注视中“啪”一声扳开铜制搭扣,开启木盒盖子。 ……就这样被打开了。幽魂始料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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