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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如同凤恩贝勒对小舞那样:既不回绝,也不承诺,只负责下脸子给人看?”元卿淡淡地弯着迷人笑眼。

  禧恩僵住。她哪有这样?她甚至到现在都还在傻等元卿的下一步迎娶动作,却没有回应。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荣妃挺身力辩。“禧恩这丫头虽然机灵,个性却光明磊落,绝不会玩啥子心机!”

  “我也是这么认为,才会向她提亲。不过……”他幽幽一叹。“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认命。”

  “什么事实?”

  “晚辈也就不避讳地跟您直问了。您召禧恩诗社的人进宫赴宴,为的是物色皇子妃的人选吧。”

  “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他无奈地转眼相视,优柔和煦却咄咄逼人。

  “物色皇子妃人选,您当然大可内举不避亲,推荐禧恩候选。可是此举,对我这求亲者而言,自是再难堪不过了。”

  “我没有要成为皇子妃人选!”禧恩激切保证。“我也根本不屑当什么皇——”

  “禧恩!”荣妃以痛斥截断她的莽撞。“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乱讲话!”尤其她正是最有希望的夺魁人选。

  “可是——”

  “不准可是!”家族的前景当头,荣妃不得不专断。“元卿,你跟禧恩提亲的事,我可听都没听过。”

  “您的意思,就是当做没这事了?”

  “最好如此。”

  元卿刻意踌躇些许,才淡漠回应,“晚辈从命。”

  “不行!我不从、我不从!”禧恩狂嚷。“元卿好不容易跟我提亲,我才不——”

  “省省吧,禧恩。”凤恩环胸闲倚水阁柱旁冷笑。“他早巴不得甩掉这门亲,只是找不到借口。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时机,他岂会放过?”

  “正如同你好不容易逮着皇子选妃时机,可以一举甩掉小舞是吗?”元卿呵呵笑地轻巧反将他一军。

  凤恩本可犀利地予以反击,却顾虑到此举会伤到小舞的颜面,不得不沉默地咽下这口闷气。

  “小舞,我看我们这对天涯沦落人,是注定得遭克勤郡王府遗弃了。”

  “我没有要——”

  “禧恩!”荣妃悍然喝断她的申诉。

  “难得你如此盛装打扮,老福晋一定是希望你此行能被指配个好归宿。”元卿低柔的呢喃敲进小舞脆弱的思绪。是她自己不好,始终不肯听奶奶的劝,硬要对凤恩存有奢望,还在盗信一事上公私不分,才会沦落今日下场。

  凤恩还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说自己一定能认出她是谁,说什么要向她下聘提亲。

  结果呢?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去娶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为妻!

  “别难过了,小舞。”元卿慨然拿出帕子,亲手为抽泣的小人儿拭泪。“不如我来娶你吧。”

  “什么?”大伙齐声怪叫。

  “反正我们都没人要,又一直被周遭的人催逼着得尽快完成婚事。我们俩若成亲,所有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说得也是。况且元卿家和她家是世交,他和奶奶之间的感情更是热络,几乎像是奶奶的另一个孙子。再者,她从小就跟元卿很熟,了解彼此的性子,绝不会出现像凤恩这般伤人的错误与冲突。

  “我们若成亲,刚好可以把老福晋接到我家安养,你们祖孙俩就不用再窝在亲戚门下委屈度日。”

  小舞坚决地吸吸鼻子。“好,就这么办。”

  至此,局势在众人的错愕下完全痛定:凤恩娶华阳,元卿配小舞,禧恩成为皇子妃人选之一。大家各过各的生活,各走各的道,整个诗社,分崩离析,彼此再无瓜葛。

  “我觉得,元卿贝勒此举真正的用意,并不单纯。”

  “那当然,如今情况已不同以往。”

  “别太得意,虽然目前我们这方的人在朝堂上声势日趋浩大,元卿贝勒和他那几府的同党逐渐失势,但世事难料,谁强谁弱没个准的。可别忘了,元卿贝勒那帮人也有过如日中天的盛世。”

  “现在则是咱们的天下。”

  “你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一名男子在满堂宾客中淡道。“元卿贝勒已经早你不知多久就明白敌我双方对峙的局势开始转变:阴阳易位、强弱易位、是非易位、正邪易位、生死易位、悲喜易位、神鬼易位。处在如此日渐衰败的处境下,元卿贝勒向舞格格提亲此举,摆明了就是想利用她来扭转劣势。”

  “说不通。舞格格虽然出身宗室,但一家早被削爵减俸,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

  “你若能看出这其中的价值来,那元卿贝勒就给你去当好了。”席间一名少女没好气地哼道。“你们再怎么瞎猜也没用啦,人家搞不好就是爱上了舞格格,两情相悦到非得朝朝暮暮不可,所以就成亲了。这么简单的事,还哩叭嗦地扯一大串乌拉屁做什么!”

  “喔……”旁人故作灼烧状。“小心小心,她又开始喷火了。”

  另一人无力地感叹。“自从元卿贝勒讲定亲事后,京里的女人都变得格外暴躁易怒,不然就是一片愁云惨雾。”

  “你家也是这种情况?”

  “啊,原来你家也……”一笔无奈的男人开始执手相看泪眼。

  “玄武,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最爱闹场的人竟格外沉默,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蓝天白云发痴。“玄武?”

  大伙不禁转望毫无反应的男人。

  “玄武。”叫人叫半天,他还是没回魂,干脆改吼:“凤恩贝勒!”

  凤恩仍旧神游太虚,直到两个多时辰后,曲终人散,月华初升,他还是一样的姿势,遥望熠熠繁星。等他慨然一叹,转望厅内时,已是三更半夜,好梦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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