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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恐怕连他都没料到自己有这么执着。”容贵冷艳的面容上,一抹失落。

  “这样不妙,真的不妙。”少女咬着指甲苦思。“他这样护着冰雅,那我们还能怎么用她反制‘四府’?”

  “死了这条心吧,否则百祯迟早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人,届时”四灵“光是应付内乱就够伤脑筋的了。”

  “我的老天爷.这可千万使不得。”少女惊嚷。“白虎”是何样角色,有何样能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白虎’甩掉冰雅吗?”

  “他不会。对他那种男人来说,碰到他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会不计一切地抢夺到底。哪怕在抢夺中摧毁了他的猎物也无所谓。就算拥有的只是碎片.他也甘原。”

  “他舍得那样对冰雅?”

  “所以我说冰雅恐怕会被整得很惨。”现在的模样就已与婚前大不相同,活像紧紧封入厚重盒绒里的夜明珠,被遮尽光彩。

  “‘白虎’这样,岂不是逼我们为难?”少女不悦地痛下决定。“如果他这么不顾‘四灵’的情面,我们也不用替他想太多了。”

  “你打算如何?”

  “毁掉冰雅。”

  “百祯会因此与‘四灵’完全决裂。”

  “不,照你的说法,他不会。因为我们只会找人毁掉冰雅的脑子,‘白虎’照样可以拥有他的宝贝——一个不再对‘四灵’造成威胁的废物。”

  客贵悚然暗惊。“冰雅算得上什么威胁,得如此处置?”

  “她对‘四府’、‘四灵’双方机密都知道得太多,却不选边站,让我们搞不请她是敌是友,很麻烦。”

  “也犯不着使出如此激烈的手段。”

  “是吗?像冰雅这么个价值极高的棋于,倘若给有心人抢去利用,对‘四灵’来说还不够危险?”

  一项杰出武器.倘若不能为己所用,还不如干脆毁掉;省得落入敌人手中,反过来对付自己。

  “可是我说就算冰雅会被百祯捏碎,他也不放手,只是基于我过去对他的了解而论。

  他现在已经变成连我都捉摸不清的男人,你怎知采取这项行动他会有何反应?“

  “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只是做他以前对冰雅做过的事罢了——打破她的头。只不过手法会更高明,把它打坏,却不会打烂。”她懒懒地耸肩挑眉道。

  “好,问题解决了,我们来吃点心吧。”嘻!

  百祯细腻清洗着澡桶中的小身子,呵护着他柔弱的可人儿。

  冰雅始终没有表情,失魂落魄地乖乖任他擦拭,任他细细吻吮,像尊已经失去灵魂的肉体。

  他爱怜地亲手照料她的每一寸无瑕雪肤,摩挲着她每一处曾有的挣扎淤痕与他烙下的吻痕。

  帘外五更风,吹梦无踪。

  天色微明,屋内的寂,毫无声息。他坐在雕花往上,凝晖双腿间无神仁立的赤裸佳人。曾几何时,他的一轮明月不再光彩,只能无助地任浓云层层掩盖。

  她痛苦吗?她懊恼吗?她沉默容忍许久的生活是为了谁?她之前猛然爆发的情绪又是为了谁?

  “冰雅……”他衷切地压下她的头,杨向他上仰的前额。可是她没有反应,连眼也不曾眨,只有全然的顺从。

  百份只得松开她,开始缓缓替她一件件着装。

  他曾多么痴恋于冰雅欢爱过后的神情,宛如魂魄尚未回到人间的仙子,被他及时捕住了身于。

  “咱们满洲的开国神话,正是源于降在人间沐浴的仙女。沐裕后她怀了身孕,再也飞不回天上去,就生下满洲人的始祖布库里雍顺。”他哑然轻吟,为她扣上最后一颗盘扣。“我小时候一直饥笑这是胡说八道。后来才发现,我心底竟深深期望这神话能够是真的。”

  她垂望着他仰起的面容,有些悸动。百祯怎会有如此失落的神情?像个孩子似的。

  这也是他首次提及自己的童年往事……“你走吧。”

  冰雅一震,不太肯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戒备十足地等待着。

  他没有再看她,也似乎根本看不见什么,冷冷坐在凳上,陷入一个人的世界里。

  他曾经如此渴望夺得那在月下飞舞的仙子,甚至不惜在追揖之时击破她的脑门,企图不顾一切地得到手。她与他的心思曾经如此相似,甚至不惜假扮失忆,只为了与他亲近。他们曾经如此强烈地彼此吸引,而令……“百祯”“要滚就快渡,别再跟我啰嗦。”

  纵使百祯顺从了她的期望,但他疏离的态度,着实伤人。

  算了,他能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她已经满足了。

  “那……我先搬到琥珀隔壁的院落,至于我在这儿的东西……”“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永远滚出我端王府去!”去!

  冰雅怔住,这份回应远超过她的要求,这份冷酷也远超过她的承受限度,彻底地被他挫杀到极限。

  永远滚出去?百祯不要她了?

  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庆贺百祯终于撒手,还她自由。可是她为什么开心不起?她这不是得到她最想要的生活?

  百祯不要她了。

  明显的抽泣声令她微惊,一掩口,才发觉那竟是她的声音。她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得到梦寐以求的飞行机会,为什么又伤心起来了?她终于可以自由展翅,那她在留恋什么?

  难道还想回到动弹不得的封闭世界里?

  百祯……

  她轻唤,却唤不出声,无语啜泣,怎么也止不住情绪。这一离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她再也回不了这曾有他们无数缠绵的屋宇,再也回不了他温柔的怀里,再也不是端王府尊贵荣宠的二少福晋。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悠闲与安逸,没有百祯随时亲昵拥来的手臂,没有他呢呢哝哝的醉人低语。

  他不但让她走,而且让她只能前进,不留余地。

  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懂她,如此爱她,爱到愿意放手任她去,爱到斩断她的退路,逼出她的潜力。

  这是他最后的温柔,也是她最后的脆弱。

  之后,百祯便命人毁掉整座院落,连同一切陈设与用品,凡是冰雅碰过用过的,统统烧荆至此,她在这里曾有的痕迹被全然毁灭,端王府里再也没有二少福晋的存在,只有一个永远安置的名号,无人顶替。

  然而,冰雅一踏出王府,面对的却是全面危机。

  “四灵”这方,给她两条路,不是降服于“四灵”之下,就是死路。“四府”那方则是既不原谅她的出卖,也不允许她向敌方倒戈,开始全面追杀。她进不得娘家门,退不回端王府,孤立无援,陷入绝境。

  她再也不会妄想里新获得表哥的接纳,也严禁自己渴望再回到百祯怀里。

  天地之大,不会无容身之处。可是“四灵”、“四府”双方激烈的互斗,将她死死地夹杀在缝隙里。两大势力谁也不救她,谁也不饶她,凡她依靠的对象,也一同惨遭池鱼之殃。

  她的立足之地在哪里?她能展翅飞翔的天际在哪里?

  没人会给回应,除了自己。

  “看这足迹,是往这方向逃没错!”

  “给我搜!搜不出月嬷嬷那老婆子,你们就统统准备受死!”

  日落后,风雪渐大,扫乱了雪地上的小小足迹,也模糊了大队人马的身影,连彼此都快看不清。

  “你,还有你,先守在这最前头,其他人分四路搜寻,半个时辰后回裂垣桥头集合,务必在天完全黑以前逮到人!”

  两名肥壮侍卫只得提灯侯在桥头,被横扫的风雪冻得七荤人索,缩头缩脑。

  “我看咱们今天是找不到人的。”他们努力说话以保持精神。“每次都是快要把人抓到手之际,就突然扑个空。”

  害大批人马辛苦追击了一年多,依旧一无所获;挫败至极。

  “你该不会是假的吧?”

  他俩彼此互拉脸皮,以示真实。

  “我上回真的没想到和咱们一起追捕月嬷嬷的小刘,就是月嬷嬷易容假扮的,到现在我见着小刘都还忍不住想拉拉他的脸皮,省得又上当。”

  “那易容功夫还真不是赖的,若非亲眼见识,根本不晓得到底有多厉害。”他俩开始踏步取暖,呵出团团热气。

  “其实也没必要如此追逼她一个老人家,她做的可是好事埃”“这话最好别给主子听到,否则少不了一顿鞭子。”

  “这倒是。”他可没胆子像月嬷嬷那般,公然与“四灵”、“四府”对峙,悍然挑衅。

  “不过要是今儿个又没逮到人,空手而返,主子准备宰人泄愤,我就真的逃去投靠月嬷嬷。”他实在过不来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谁善谁恶全搞不清。

  传闻“四灵”、“四府”双方人马都恨透月嬷嬷,却也都忌惮她。她从不干涉过两路人马打的混仗,却不容许任何一方有作贱人命的行为出现。

  先是“四府”惨无人道的少女阵,四处追杀未来可能会统御敌手的十六岁少女,却重重栽在月嬷嬷手里——她竟把死人易容成活人,让他们错斩了一颗死人头,并将少女掉包至他们再也找不着的地方。

  再来是“四灵”的嚣张跋扈,处处迫害与他们作对的人。例如,一直妄想窜“白虎”

  之位的钟老头,被整得家破人亡,奄奄一息,却被月嬷嬷所救。她因此由钟老头之处得知“四灵”诸多内幕,扬言“四灵”若再欺人太甚、她便要豁出一切掀了他们的底。无论盐收上的贪渎、与漕帮的勾结,甚至是与太子暗地结党营私……她会将之在是上面前全面揭穿。

  “她见得了皇上?”一个臭老太婆?

  “上回和皇上一同南巡、深受父皇疼爱的七公主正是她易容假扮的。你说,她见不见得了皇上?”

  另一名侍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这么有本事,却真的没啥别的企图?”

  “听说她只在‘四灵’、‘四府’有失公义的情况下才出手,而且不回任何报他,所以近来在江湖上四处招摇撞骗、敛财勒索的那些月嬷嬷,有可能是假冒她之名大发利市的一票賊人。”

  “也有可能是她叫手下负责干坏事,她自个儿负责当正义侠客,名利双收又……”

  两人在桥头争论个没完没了,完全没注意到桥墩底下藏着的一只人影。

  男人身着厚重华服地靠坐在雪壁上,伸展着两条长腿,火热而饥渴地重重吻吮怀中箝抱的小老太婆,顾不得她无法呼吸的微弱捶打,浓烈地翻搅着柔润的唇舌,品尝他渴望已久的甜蜜滋味。

  “不行,得先把要事情清楚!”否则每回和她翻云覆雨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逮着再次销魂的良机,无法思索。

  她满脸情欲红晕,无辜地被他推至一臂之遥,下身却仍跨坐在他之上,盈满醉人气息。她前襟开敞,发丝凌乱,神情满含少女的纯稚,又弥漫着隐隐的妖异魔性,几乎使他失控地全面降服。

  “他们……已经查出你藏身的废弃庄园,等一下别回去,有陷阱。”

  “好”

  “你……”老天,他嗓子燥哑得跟铁砂似的。“打算一辈子就跟他们周旋下去?”

  “如果他们都安安分分,我跟他们还有什么好周旋的?”

  “‘四灵’最近将有重大密谋,我会为了贯彻我们的目的放手出击,届时可能会一举击潰‘四府’的存在。”

  她冷然凝睇。“我明白。”这天迟早会来。

  “打算出手阻止我吗?”

  “你再怎么放手出击,我都不干预。但你要是伤害到他人性命,我绝不放你。”哪怕他是她终生挚爱的伴侣。

  “好严厉的月嬷嬷,连至亲的人也不放过。”他轻笑。

  “原则性的事情,不能妥协。”

  桥上渐渐传来各路人马聚集的嘈杂声,回报的、叫为的、推测的,在霜风凄紧的席卷下纷扰成一片,仍不罢休。

  “他们恐怕会发现桥下的动静喔。”他挑眉抬眼。

  “那还不快趁他们发现之前尽情放浪一下。”

  他诧然笑望,随即将她拥进怀里吻个彻底,极其缓慢地一面吮啄,一面解开身下束缚。“小的随时恭候差谴,悉听尊便。”

  桥上暴雪翻飞,人影迷离,茫无头绪地持续搜寻,浑然不觉桥下狂野蔓延的烈焰——那唯有在战役中才有的激情,在激情中永不休止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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