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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乍夜时分,她常常惊醒,睡不安宁。舒适温暖的家,柔和的浮雕夜灯,高科技的安全系统与严密的豪宅华厦警卫,都挡不住幽魂清冷的叹吟,穿透层层时空的包围,呼唤着她,提醒着她:她的心不在她这里。她想忘也忘不掉,想逃也逃不了。

  而且她的身体深深思念着,焚烧着,呐喊着。

  和她相亲的众多男士中,有几个颇有可能性的,她也曾试着去交往过,或许对方就是和她步入婚姻的伴侣。他们为她潜藏的魔性痴迷,受她的艳媚气质宰制。相亲场合之外的碰面,她依旧端庄典雅,但保守的衣衫总是紧紧贴着她的曲线起伏,折磨着各路的王公亲贵追求者。最妖异的是她的唇,即使是社交场合礼貌性的一吻,都令他们在错愕中被攫走了灵魂。光是她轻轻吻上之前的幽幽气息,就已醉倒他们,任由她娇柔降服,再失落地丢弃。

  不是他。

  公主令他们彻夜难眠。

  有的男子不畏艰难,努力追求,但她都淡淡地以入赘为武器,吓跑了这些仿佛英勇的仰慕者。父亲只说要入赘,她却任意地温柔滥用这项御令,暗示着他们,进了她家门的不是驸马,而是下人。身为下人,就要懂得分寸。

  她以前不知道她是大小姐,还笨笨地努力与人打成一片,诚恳亲和。有人却让她领悟到,原来她再怎么表达善意,也免不了被人视为施舍。

  好吧,既然如此,她犯不着再折腾自己。她本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这么想是没错啦,但作法有点太过火。”

  与她同龄的表弟一身新郎礼服,和她坐在饭店中庭的露天花园,背着老婆偷抽婚前最后一根烟。

  “我朋友里有几个也很想追你,可是你条件开得那么苛,姿态又摆得那么高,实在没几个男人追得起。”一个成天拿高档跑车当代步工具的娇娇女,外加不经意的奢豪举动,挫伤不少中产阶级的芳心。

  “我很骄傲吗?”她无奈浅笑。

  “你像是故意的,在报复着什么。”哎,有这么出色的表姐,他又何尝不得意?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愈来愈古怪。“我是觉得啦,姨妈帮你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之所以一一阵亡,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根本镇不住你。”

  “他们都优秀得很。”否则哪过得了相亲的最低门槛。

  “你少来了。”还一副楚楚可怜的假相。“你的娇弱只在外表,里面其实强韧得很,打都打不倒。上海那里的流言我也听说了,那么难搞的团队你也撑得下去,要不是你乖乖听姨丈的话回台北,他们不知还得花多少心思才斗得走你。”

  “是吗?”连表弟也听过那些无聊的风声,真是坏事传千里。

  “你是吃了闷亏也不吭声的硬汉,心里自有盘算,你那个堂哥大少则是被人碰到一根寒毛,都得大鸣大放的幼稚家伙。我看他在那里会死很惨。”待不久的。

  “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爸也不太插手这些。伯父的儿子该由伯父去管,爸对他的提携已经仁至义尽。”所以请别再抨击爸只会宠自己的女儿了。“他们都已经占尽优势,还想怎样呢?”

  “你的消息很不灵通喔。”表弟一脸怪相。“姨丈最近小动作很多,好像想来个绝地大反扑。”

  她微愣。“我没注意到那些。”

  “那当然,光是相亲争霸战就可以绊住你了,而且姨丈这些布局也好像有意背着你。”不想让她涉入。“你好好运作基金会就行,经营家族的企业形象。反正公益费用形同广告费用,花钱就是为了打造口碑。”

  “爸在搞什么小动作?”

  “很不像他吧。”表弟呵呵笑,掸了掸烟灰。“姨丈前几个月把沦为重整公司的死对头债权买下。官方说法是,因为有其他竞争者从债权银行收回对方质押的股权,为了牵制住他们可能的股权动作,干脆先收购债权,以防竞争者连横坐大。”

  “所以对方空有股权也没用。”重整计画的最后决定权在爸手上了。

  “你被唬了。”哈!

  “什么?”

  “看,你的注意力也被这些股权债权的调整勾走。”跟他一样白目。“这些都是官方说法呀,我刚不是说了吗?”

  “这是假动作?”

  “不,这是真有动作。可是姨丈并不像所宣称的那样,只是采取防御行动,他这是变相进攻。”

  “爸要的不是防堵人家?”

  “他真正要的是死对头的市占率和既有通路。”不必自己费力打拚,直接吞下对手现成的江山。“更奇怪的是,他最近把你们家族净资产次高的部门分割出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但她有很不好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爸说姨丈后面一定有大动作。”只是目前猜不出他怎会风格丕变,行事不同以往。

  爸在做什么?这一点也不像他。

  “原来你们两个躲在这里!”一群西装笔挺的男子汉兴奋奔来。“害我们到处找半天!”

  表弟皱脸哀叫,不甘不愿地捻熄烟蒂。

  贝翎淡雅地还以微笑,令众男士芳心雀跃,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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