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季可蔷 > 岁岁伴君行 | 上页 下页
五十六


  “我和程沐兰没关系,我也不会是她,我就是我,而你对我心动了。你还想否认吗?还再做一次感情的逃兵?顾晏然,这一回你能不能正视自己的心,能不能把我的手紧紧抓,永远不要再放开!”

  每一句质问都在与他较劲,每一句言语,都是对他最严厉的处刑,他只觉得浑身发烫,血液都沸腾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极致狼狈。

  然后,她忽然微笑了,笑中闪烁着剔透如冰晶的泪光——

  “顾晏然,我等你,等你来牵我的手,此生此世,不复相离。”

  ***

  当日巳时三刻,温岁岁带着弟弟和丫鬟坐上了自家的轿子,离开了慈幼堂。

  温氏姊弟离去后,顾晏然也不肯留下养病,张大壮和刘二虎劝说不成,只得护着顾晏然下山,接着转乘马车,往顾晏然在清河县购置的一座三进宅院行去。

  一路上,顾晏然都默不作声,手心缓慢地转着两颗核桃,张大壮和刘二虎跟了他许久,都知道这是他出神思索时的习惯。

  彷佛有什么事于他心头挂念着,且悬而未决。

  两人不时交换一眼,却谁也没问出声,头儿心情不好时还是莫要打扰他为妙。

  回到宅子里,顾晏然让人打来一桶热水,沐浴过后换上一件家常衣裳,就将张大壮与刘二虎喊进偏厅议事。

  “二虎,我让你在京城查探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劈头就问。

  刘二虎一凛,其实这也是他此次来清河县的主要目的,登时口齿清晰地报告起来。

  “那日我收到头儿的信,立时就派人日夜盯紧了温侍郎府,还把他们在京郊的田庄都査了一遍,果然让我发现了不少猫腻……”

  比起张大壮,刘二虎心思显得细腻许多,附上了一叠四处收集来的单据和相关人等的证词,说明侍郎府是如何凭着官威在京郊外围大量收购土地,甚至有不少块地还有强买强卖之嫌,家中子弟也多有狐假虎威之辈,仗着温侍郎这个家主的权势在外头欺凌善良老百姓,虽说就在皇城脚底下,表面不敢做得太过,但私下种种作为已是令人发指。

  “……这些做官的,往往表面做一套,暗地里又是另一套,别说侍郎府上上下下在外头欺男霸女,可他们在京城的名声居然还挺不错的,会定期向城内的贫苦百姓施粥救济,赠些旧衣裳,京中的惠民药署也有他们府里派去坐堂的大夫。”

  张大壮闻言冷哼。“打着做善事的旗号买名声,这都是那些狗官的老黄历了,其实京城的老百姓也未必就真的那么蠢到被骗了,只不过大伙儿不敢得罪那些达官显贵,跟着粉饰太平而已。”

  顾晏然看过刘二虎递上来的单据证词,脑海里玩味一番,淡声开口。“那邹文理如今可是寄居于温侍郎府?”

  “那是自然的,他跟温大公子交情好得很,侍郎府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年轻俊才?照我看,温侍郎怕早就看中这位了,家世好,又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这次会试很可能会再进一步……”

  “哪那么容易就让他考中进士?”张大壮不以为然。“人不都说了,这科举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可别小瞧这邹公子,他是有真才实学的,据说温侍郎经常把他带在身边会客,在京城里也传出了才名。”

  “不过这干咱们什么事啊?”张大壮有些状况外。“头儿,这邹文理是谁,你怎么还让二虎去査他和温侍郎府的事?”

  顾晏然淡淡瞥他一眼。“你还记得我们带温姑娘他们姊弟回清河县前,曾在春溪县落脚,那时阿炫偶然看见了温家大公子,我还让你去查他住在哪间客栈?”

  “记得啊,结果咱们找了一圈,谁知道他早就跟他朋友一块儿出城了。”

  “那时跟在温大公子身边的朋友就是邹文理,邹家长辈替他和温姑娘……定了亲事。”

  顾晏然声嗓有些紧绷,分明不是很情愿提起这事。

  “原来他竟是温姑娘的未婚夫?”张大壮惊得瞪圆了一双牛眼。

  刘二虎早知此事,倒是不觉惊讶,只不过在见过温岁岁本人的面后,心下便一直暗自琢磨着她和自家头儿之间的关系。

  “想不到温姑娘已经定了亲……头儿,那你让二虎去査邹文理,是想……”张大壮双手比了个用刀喀嚓的动作,暗示意味明显。

  刘二虎没好气地用手肘顶了顶张大壮。“你当咱们还在战场上呢,那邹文理又不是敌军,哪能随随便便就了结他!”

  “可他跟温姑娘定了亲,那头儿怎么办啊?”张大壮是一心一意为顾晏然的终身大事着急。

  刘二虎更想打他了,就算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能别这么直白地就说出来吗?这不是给头儿脸上难堪,下不了台吗?

  刘二虎有些紧张地觑了顾晏然一眼,却不料顾晏然仍是一派淡定,察觉到他偷瞧的目光,还自嘲地勾了勾唇,微微一笑。

  “二虎,你无须在意我的心情,就把你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即可,那邹文理果真和温侍郎府的四小姐有来往?”

  刘二虎蓦地精神一振。“头儿,说到这点你还真不得不佩服那个邹文理,也不晓得他哪来的能耐,一头定着亲事,一头还能吊着那温四小姐的芳心,那温四小姐在京中也是个有慧,名的闺秀,可偏偏谁也看不上,就认准了邹文理,听说在家里已经闹过几次了……”

  随着刘二虎娓娓道来,顾晏然眸中的神采越发熠熠生辉,末了,他拍板定案——

  “我们回京城一趟!”

  ***

  他还是决定离开。

  这日,顾晏然和张大壮拉了一车的年礼过来,却是向温承翰表示欲辞别,明知道他人就头等着和自己见一面,温岁岁还是赌气留在闺房里看书写字,就当没这回事。

  她心里自然是牵挂他的,也很想问问他这趟究竟要去何处,还回不回来,但该说的她都了,到如今他依然不给她一句准话,那她又何必上赶着掏心掏肺,让人瞧不起?

  她在房里闷坐了一个多时辰,内心猪徨不已,几次起身想往外走,终究还是收回脚步,橘将她的琴抱出来,焚香抚琴却也没让她的心静下来,反倒将一首曲子弹得乱糟糟的,犹如魔音传脑。

  在她即将失去耐性前,温炫打帘子进来了,手上还抱着一个精雕细琢的盒子。

  “姊姊,在弹琴呢。”温炫笑眯眯的,似乎完全就没察觉到他姊姊心情郁郁。

  温岁岁尴尬地停止抚琴,说她弹琴,不如说她是在发泄。

  “什么事?”

  “哪,师父交代我拿给你的。”温炫递出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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