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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曾经说过他不缺女人、也曾经说过待他得到她便将她“送人”,他对待她的态度不像是爱,即使他眼底经常出现一种奇异的光采 !

  他究竟想怎样?当他接近她、碰触她,甚至可以说是侵犯她的时候,他心里盘算的到底是什么?

  是对她有所渴求,抑或只是霸道的、本能的掠夺?

  想起来,她就觉得罪过。如今大仇未报,她竟已经因为儿女私情而心神不宁,这样的她如何对得起俞家二十余口的性命?

  不该想的、不该想的!现在她唯一该惦记的是杀了江均,至于其它的事都已经不重要。

  她还是应该走回原点,回到遇上梵刚之前的“俞翠河”,那个一心想诛杀仇人、复仇雪恨的俞翠河。

  她在心里如此坚定地忖着——

  ***

  经过了那晚之后、梵刚对她不再是冷眼相对。虽说也不到热情对待的地步,但总算是有问有答,态度软化。

  她不敢对他这种改变有所期待,因为她已经打定将复仇之事搁在前头,而其它的……日后再想。

  几天的奔波,他们终于到了安阳的近郊。

  自从两年前她自那场灾难中劫后余生后,便逃离了安阳,过者极度不安稳的飘泊生活。之所以远远地离开安阳,是怕遭江均毒手,也是为了留得一条残命报仇雪恨。

  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靠近”她出生的地方……

  为免入城后被熟识的人认出而计划告吹,她早早便换穿上男装避人耳目。

  远远地望着城门,翠河竟有点却步。

  “你怕?”他发现了她脸上那犹豫挣扎的神色。

  翠河怔愣一下,幽幽恻恻地说:“不是,只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作了一场梦?”他睇着她。

  “如果只是一场恶梦还好……”她眉心深锁,眼底竟满浓浓的哀伤。

  “悲哀的是一切都是发生过的事实,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似的熟悉深刻。”

  梵刚凝睇着她略略悲情的侧脸,没有说话。

  久久,他陪着她远远望着安阳,像是要等她做好心理准备才进城似的。

  突然,翠河深沉地一叹,“我们走吧!”她说。

  梵刚望着她,淡淡地问:“你可以了?”

  “嗯。”她点头,“可以了。”

  他没啰嗦,迈开大步地朝安阳前进。

  翠河望着他挺拔、值得信赖依靠的高大背影,快步地跟上了他。

  ***

  睽违两年的安阳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百姓黎民脸上那忧悒的神色越来越深了。

  文帝的德政贤明到了炀帝时,已经全然不复见。炀帝荒淫无道、耽溺声色,简直就是将百姓苍生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民苦不堪言,却无力改变一切,那种无奈及忧愤的心情完完全全地写在他们的脸上及眼底。

  翠河原本还担心被熟人认出而压低着脸、战战兢兢,但后来她发现,根本就没人认得出她。

  也许是因为人人忧心自危,已无余心余力再去观察他人,也或者俞家两年的发生的惨事,早已被人们所淡忘。

  也是,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时代里,死个二十几口人又算得了什么?

  “梵刚,”翠河低声地,“我想回家看看。”

  梵刚睇着她,没有犹豫考虑地,“你带路便是。”

  翠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踏上熟悉的道路,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因为历经烧杀,而破损不堪的俞家宅院。

  俞家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处,当年就已经是人车罕至之处,而今在发生过惨案后,更是阒静如鬼域般。

  虽说天色未暗,但因为附近未有人至,所以更显得昏暗沉寂;宅子的外观还隐隐可见,深锁而破旧的大门摇摇晃晃地,像是风一吹就会掉落似的。

  见到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如今人事全非,翠河不禁悲从中来,两年前的惨痛回忆一瞬间又袭上了她强自坚毅的心头……

  蓦地,她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

  看着眼前残破的景象,再兜上她先前告诉他的事情经过,虽未历其境的梵刚还是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绝人寰。他的心倏地一紧。

  他转头睇着身边已经湿了眼眶的她,不禁沉吟了一下。

  突然,他轻揽住她的腰,轻松地一跃便跳过墙去。

  翠河都还来不及惊呼,人就已经进入了墙内 !

  她知道梵刚是想让她再重温一下旧梦,只是人事全非,哪还有旧梦可言?﹒

  她踩着悲伤而迟疑的脚步,步步地进入残破的厅中。

  焦黑的梁柱、浓浓的霉腐味、横纵交织的蜘蛛网、毁损殆尽的家俬……

  这里曾是她每天出入的地方,而今却变了模样。

  凭着深刻的记忆,她在破损颓圯的宅子里寻找往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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