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巴书馆 > 黑洁明 > 温柔半两 | 上页 下页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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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我得试一试。” 他低咒一声,只能掉转车马,迅速往商街大庙前的元生当铺驶去。 可两人才到商街入口,远远就看见官兵已经包围了那里。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官兵,温柔脸上血色尽失。 陆义甚至没有问她,直接就将车马驶过街尾,没有转进那条商街。 就在车马驶过街尾的那瞬间,街头大庙前忽然无预警炸了开来,那震天动地的惊爆猛地袭来,造成的气爆甚至让车马剧烈摇晃,让她摔倒在车板上。 混乱中,她惊骇的掀起车帘,只见元生当铺那儿,冒出惊人的冲天火光。 不—— 刹那间,她试图跳车冲下去,可陆义飞快抓住了她,将她塞进了车帘里,她失控的挣扎着,想要下车,想去他那里,但陆义出手点了她穴道,然后回身抖缰,让马匹将车快速驶离那阵混乱。 温柔瘫倒在车板上,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扬起的车帘外,人们惊声尖叫,四散奔逃,就连那些靠近大庙附近的官兵,也乱了阵脚,但那些官兵一重又一重的,依然包围着那里。 那楼高三层的建筑,再次爆出另一声巨响,让她气窒心颤。 黑烟夹杂着熊熊火光直冒,一下子延烧开来,可她什么也无法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可怕的烈焰吞噬了整栋当铺。 爆炸引起的热风,吹得车帘阵阵飞扬,啪啪作响。 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被官兵重重包围的商街,温柔知道事到如今,无论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 来不及了。 陆义知道,她也晓得。 当车马驶出城门,陆义将车停到路边,这方掀起车帘,回到车厢里,解开了她的穴道,跪坐在她身边,哑声开口。 “抱歉,我不能让你在那下车。” “我知道。”她脸色苍白的点头。 “他可能不在那里。”他嗄声再道。 “他可能不在那里。”她点头同意。 “就算他在,既然迎春阁里有暗道,元生当铺里定也会有。” “是,那儿——” 她颤声张嘴,试图再点头,可话却说不出口,她喘不过气来,没有办法呼吸,只有唇微颤。 就算周庆算得再精,挖了暗道,也不可能挖通整条商街,而那些官兵将整条商街都围住了,即便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来,难以逃出生天。 这点她知道,陆义当然也晓得。 无论如何,周庆都死定了。 他们本就打算杀了他,从没打算留他活口,所以才会炸了元生当铺,才会一把火烧了那里。 她将冰冷的双手紧紧交扣在身前,只觉一颗心,痛若火烧。 人都说,周豹是恶霸,周庆也如此,有其父必有其子。 可她知,他不是。 他不是。 当年,她送他那平安符,给他那老银锁,是真心想能保他平安。 她从没想过,到头来,竟然是她亲手害死了他。 霎时间,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可看着眼前这些年,她一直视其为大哥的男人,她能从他眼中,看见自责与愧疚,她闭上微颤的唇,再张开,又试一次,才有办法出声。 “我知……你是为我好……”她紧握着双手,强扯嘴角,看着他,哑声道:“我们回去吧。” 凝视着眼前脸上血色尽失,仍试图对他微笑的小女人,陆义无言以对,只能握紧双拳,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将车马驾离。 周庆死了。 一场惊天爆炸,毁了元生当铺,将那儿烧得一干二净,只剩灰黑倾倒的废墟。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毁了大半商街,就连对街的酒楼也遭到波及。 等到火灭之后,官兵在当铺的灰烬废墟里,找到几具一碰就化成灰的白骨,其中一具白骨,胸前挂着一只老银锁。 老银锁,形如腰子,厚实且饱满,原本绑在一起的平安符已被烧成了灰,沾得银锁内外都是黑灰,可擦去黑灰之后,就能看见上头一面雕着喜雀与梅花,一面錾刻着四个字。 长命百岁。 知府大人差张同知登门前来,亲自把那老银锁送给了她。 “周氏父子畏罪自焚,大人交代把这赏了温老板,望温老板能长命百岁。” 张同知看着她笑,温柔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周豹死了?她不信,她知真的周豹早死了,可后来的那个还活着,只是换了张脸皮,扮成了另一个人罢了。 说不得,就是知府大人;说不定,正是眼前这位张同知。 直到今时今日,就在此时此刻,她才真的能够体会,周庆这些年,有多难,有多苦,有多恨。 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方能躬身抬手接过那银锁,和那男人微笑道谢。 “谢知府大人打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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