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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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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话说。”王定山颓然道:“近些年来,我被华郎花言巧语所惑,对他甚是信任,但凡对他不利的报告,我都不予置信,认为他早已改过迁善,不须理会那些中伤人言。谁知道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华郎的确鱼肉良民,贪财好色,臭名早已四播。” “所以你不能洗脱包庇之嫌了,是不?” “你瞧,我有什么法子洗脱?” “我也不知道。”她忧虑地道:“山上已派人来了没有?” “大概一两天内就有人来到啦,唉!只怪我沉迷于武功中,整天埋头修炼,故此不暇分心管束华郎。” 青莲师太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两人沉默了一阵,王定山忽然精神一振,道:“菁菁,你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在成都,常常玩的双蝶穿花游戏么?” “当然记得啦!” “当时我们玩的,是各自循一条弯曲回环,屡屡交错的路线,迅快奔行,而我们最后已能够一直交臂掠过,绝不碰上,对不对?” “是呀,现在我还记得。” “近年来我潜修剑道上乘心法,用功之余,偶触灵机,开始研究这一种游戏。最近终于被我创出一套剑法,充分利用这等灵巧迅快交错的身法,使两人同施剑式,生出合为一体之妙,攻守呼应间,精妙无匹……” 他接着滔滔地说出这套两人合使的新创剑法,而且最妙的是其中有三招杀手,乃是以峨嵋青城两家的绝招,合并而成,各具威力,而又合为一体。换言之,即是等如一个人能同时使出两派招式,以攻击敌人,故此这三招杀手,威力之大。以及精微奥妙,说之不尽。 青莲师太对于他这一套剑法,简直是一听就懂,一点就明。她迅即已全神贯注在这套剑法上,激发起莫大的热情,与王定山不停地讨论起来。 王定山亦是集中全部心神智慧,阐释这一套两体合一的奇妙剑法。他与青莲师太,一是峨嵋派,一是青城派,俱是知名高手,一身武学,在武林中,本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以这一套剑法,能够令他们如此的感到兴趣,可知非比等闲。 其次,他们习武多年,也曾学过好些联手的招数,拳脚刀剑均有,但那些联手招数,与他们现在热烈讨论的又不相同。以往他们所学的联手招式,虽然进退攻守,均有严密法度,但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在师门所学的联手招数,总是先把攻与守之人分清楚,换言之,在攻击之时,哪一个是主动,哪一个是掩护,必须弄得清清楚楚,丝毫不能错乱。 而他们自创的这一套,威力聚集在三招杀手上,每一招杀手,俱是两人化为一体,手法虽然各自不同,但配合起来,恰好成为一个整体,在他们反复研究之下,发现最妙的一个好处是“牢不可破”。 换句话说,他们这套联手招式,那三大杀手不但有猛锐摧敌之威,同时是以攻代守的绝妙手法。任何人碰上他们的杀手,能够躲得过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机会反击取胜? 最后,青莲师太哎了一声,道:“不好,我可不能再耽误了。” 王定山一拂长须,道:“我的情形,你已知道了。董华郎眼下已被囚禁于石牢中,不能让他帮助你,这便如何是好?” “你得想个法子,让他帮我这一趟。” 她说得十分恳切,神色十分严肃,接着又道:“我先把整个情况,向你作一个说明,然后你瞧瞧是不是非要董华郎帮忙不可……” 王定山点点头,马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 “魔刀宇文登,昔年曾把天下武林,搅得一片腥风血雨,死者无数,而受害的,都是各家派一流高手,这些事情,你自然都听老一辈的说过了。现在他竟有了传人,当然是隔代传人,这话是神机子徐伯伯昔年说过的。” 她虽然在说明中,附带一些突兀的解释,但由于王定山深悉青莲师太的出身等一切,是以也都听得懂。 “总之,宇文登的魔刀,已有了传人,名叫厉斜,年纪很轻,喜穿白衣,一表人材,但你只要看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可怕的人物,因为他眉宇间,总是笼着一股森寒迫人的杀气。” 王定山插口道:“我刚刚听到这人的消息,啊,对了,陈伯威……” 青莲师太道:“是的,我哥哥死在他的刀下。” 王定山同情地望着她,道:“令兄的名声,在一般人说来,虽然有点不妥,但我却是知道内情之人,他曾得到你我两派的同意与支持,控制川省的黑道,使得江湖上保持安宁。至少他立下的规条,黑道之人,均须遵守。” 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了,我得知先兄噩耗,当时愤不欲生,便带了昔年一位前辈留下的火器,准备诱那厉斜入我的火阵中,与之同归于尽。” 王定山大吃一惊,道:“万万不可,有事慢慢商量,何须行此下策?” 青莲师太苦笑一下,道:“当我设好了毒火大阵,却被另一个人阻止了,这个人姓沈名宇,乃是沈木龄的儿子。” 王定山讶道:“可是七海屠龙沈木龄么?他是武林公认的前数名高手之一,是不是他?” “正是这个沈木龄,但据沈宇说,他父亲已经去世了。而他本人也负冤含屈,不想活了,打算以一己之力,对付厉斜……” 青莲师太说到这里,考虑了一下,才接下去把沈艾两家之事,大略说了一下,王定山这才明白沈宇不想活之故。 “想那沈宇既是陷在这等进退不得的矛盾中,则他的心灰意冷,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事。” “是呀!但沈宇后来透露说,他还是有法子制服厉斜的,只要弄得到厉斜身边带着的刀经。” 王定山马上明白,道:“所以你想到了董华郎,想叫他做这件事么?” “正是如此。” “但这本刀经取得之后,沈宇是不是一定可以击败厉斜呢?你凭什么相信他办得到?” 青莲师太一时答不上来,她支吾道:“我知道他一定办得到,因为他是个君子之人,不会骗我。” 王定山摇头道:“靠不住,莫说东西尚未到手,即使把刀经给了他,而且再假设那本刀经,的确有可以制服厉斜之道。然而请想想看,沈宇哪能就有把握用得上这本刀经?武功的成就,虽是有关资质悟性,但与锻炼之功,还是有密切关系。”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么你费了无穷气力,办的仍是结果不可知之事,试问划算得来划算不来呢?” 青莲师太道:“但如果我不助他,他将随厉斜前往巫山,陷于必死之地。纵然厉斜不前往了,但沈宇为了制止他的暴行,仍然须得与厉斜作殊死之斗……”她叹一口气,又道:“我学佛以来,万缘俱息,想不到这个青年人,却使我感到非常关心,一如昔年关心你一般。” 王定山愣了半晌,才道:“你……你不可能对这个孩子发生了感情吧?” “我也不知道。”青莲师太道:“但最后我自然可以淡下来,一如我对你一样。” 王定山道:“假如你这话是在前几年说的,我一定很痛苦。” “现在你不痛苦了,对么?” 王定山点头道:“咱们不谈这些,且回到那话题上,董华郎已经犯规被囚,不能出手助你。再说,以他这等为人,肯不肯冒生命之险,为你做这件事,也是一个疑问。” 青莲师太道:“以前我对他很不错,他亦很敬重我。” “以前的董华郎,还没有坏到今日的地步。你可知道他的最大的罪行是什么?哼!强奸杀人,而且一共有三个女孩子,死在他的手中。” 青莲师太惊道:“他还没有娶妻么?” “没有,他不肯娶妻,口口声声要重入玄门,这就是使我上当的原因。因为我身为玄门弟子,当然希望他能大彻大悟,重返三清座下。” 青莲师太道:“也许他在你面前,所说的话,俱是出自真心。但碰上诱惑时,便触发了兽性,也未可知。” 王定山道:“他反正不能帮你了,我们不必再谈他的事。” 青莲师太道:“不,我们再谈谈他,也许他还能帮助我,这也是帮助他自己。” 王定山摇头道:“他是不可雕的朽木,你不须对他有所期望。” 青莲师太道:“你不肯再给他一个机会?” 王定山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阵,才道:“这件事对你竟是如此重要么?” “是的。”青莲师太道:“我办好了这件事,才可以安心返庵潜修。我想,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再踏入江湖一步了。” 她最后的几句话,显然打动了王定山的心,他面色微微变了一下,道:“你能够安心修持,这件事对我也很重要。此外,你也说得对,我好像不肯再给董华郎一个机会。” 他寻思了片刻,叹一口气,道:“好吧!但我警告你,华郎若与厉斜结交上了,有了此人做靠山,可能不把你我甚至师门放在眼中,那时候……” 青莲师太点头道:“我知道,此举可能为世间多添一个恶人,你先让我去见过他再说。” 王定山见她已站起身,显然这件事势在必行,已不能挽回了。他当下也跟着离座,却在这剎那间,内心中得到了一种解脱的宁静之感。 他耳际响起青莲师太早先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的是:“办好这件事,才可以安心返庵潜修。”敢情王定山也有这种感觉,似乎帮了青莲师太这一次忙之后,他亦可以从此潜心修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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