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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很轻也很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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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少年行 离别,很轻也很重! 虽然家人总是对我说,要带我去美国,甚至大楼的管理员都跟我道别,但直到老妈在机场抱着外公、外婆哭,我才真正确定自己是要远行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到今天,我都记得临走时,蹲在地上玩机器人,老妈从身后叫我:“走了!记着拿你的小包包!” 我便转身,提起包包,追出门去。 走,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从心里接受“离开自己生长八年的土地,去另一个国家,说外国人的话。读外国人的学校。交外国人的朋友”,却是多么困难!? 小孩子没有发言权,大人的命运就是孩子的命运,只有跟着大人走。 奶奶有发言权,但她不发言,她的儿子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在飞机上,我哭着喊:“忘了带会打转的机器人!” “就算没忘,行李也装不下!”老妈说。 “爸爸寄来的古董玩具(老爸在美国跳蚤市场买的)也忘了带!” “美国多得是。”老妈说。 “我的枕头忘了带(那是我每天都要摸着尖尖、闻上面熟悉的味道,才能睡着的)!” “息死了!早该扔了。”老妈说。 “还有爸爸刚寄来的跳豆(那种因为里面有虫,而会不断自己跳动的豆予),还在跳呢!” “马上就不跳了!”老妈说:“叫你爸爸再给你买!? 小孩的离别就是这么简单,他没有权利带任何东西,因为他自己是被带的东西。 老爸的颜色 老爸站在出口等我们。 没有鲜花、没有拥抱、更没有亲吻。他是一个不在外面表达情感的人。 只是,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问我: “你是不是脚扭到了?为什么走路一腐一腐地?” 我惶惑地摇摇头。 他一边走,一边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最后得到了结论: “这小鬼,平常一定总是被大人牵着走,所以两条腿变得轻重不一样。以后能不牵、就不牵,让他自己走路!” 我知道——日子又难过了! ※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老爸一边指点大家看窗外的景色,一面说他跑了多少地方,才买来一架钢琴。 他的脸上显出十分得意的颜色。 三年前,他提了两个装满笔墨纸和画轴的箱子出门,在他二十九岁生日的前五天,抵达大雪纷飞的维吉尼亚。 他的薪水不高,但是经常开画展。展览、演讲、示范挥毫、向洋人介绍中国文化,就是他来美国的工作。 他箱子里的画少了,换成我们的“家”。 你的家、我的家! 车子在一长排红砖的房子前停下,我们是其中一户。 房前有个小院子,正开着紫色的鸢尾兰。 老爸把大家的行李抬进房间,便将我带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给我: “多喝牛奶!喝得多,长得大!将来不被洋人欺侮!” 他又带我去看钢琴,并走到地下室。地下室有一个酒吧台和许多五彩的灯光,都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 “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老爸得意地问。 “你的家比我的家大!”我说。 当天夜晨,躺在新枕头上。虽然窗外比我在忠孝东路的家,不知安静了多少偌,却翻来翻去,睡不着。 妈妈进来看我。抱着她,我哭了: “我想回家!” 妈妈也掉下了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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