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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檐下
      
                                   作者:杨海宴
      
          这片空地被各种小食摊鳞次栉比地占据着,当归鸭、猪脚面、圆仔汤、豆浆、
      蛤蜊……各色的食摊上有着各色的顾客。走过这里,即被一种油火的热气,葱的香
      味,人的嗡嗡嚷闹声,以及铲子敲打锅底的声音所包围。穿过这片空地,向左拐弯,
      是一条阴黯的小巷。巷口右首,有一座关着半截木栅门的小庙。庙前石级上,到夏
      季常有一两个枯瘦的老头子闲坐着,短而硬的白发,裸露着干皱萎瘪的上身,抱着
      膝头,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总是那么寂静地一动也不动,谁也不敢确定他们
      是不是整天都坐在那里。经过庙前,再向巷底前行不远,有一家写着大红“当”字
      飘着深蓝布帘的当铺。
      
          从这家当铺不远的地方往里一斜,就出现了另一个天地。那是一条由许多木板
      矮屋组成的又暗又脏的小衖子。
      
          衖子虽小,可是闲游的人极多,并且都是些男人。这些闲游的男人,经过每一
      座木板矮屋,都那么仔细而贪婪地向里面张望,好像野兽俟机捕捉可以饱餐一顿的
      猎物那样全神贯注。
      
          他们从木屋前挨次走过,屋里屋外,便有那么一个老太婆和三五个少女用尖的
      钝的声音喊着:
      
          “喂,进来啦……喂,好不好……”
      
          这些女人有的坐在屋里,有的就在门前互相敲敲打打的。
      
          这些闲游的男人并不怕女人们闹到街上来拦阻路,这正好让他们瞅一眼,撩一
      下,摸一把。于是笑声、叫声、夹杂着骂声,口水、烟蒂,还有花生壳文旦皮,就
      在这条为昏暗的路灯照得昏沉沉的小衖里,不息地回荡着。
      
          衖内靠西边的第四家,屋子里坐着四个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女子。门口有个
      白发皤皤又胖又矮的老太婆,巴巴头上插着镶绿玉珠的银簪,粗黑的手腕上戴着黄
      澄澄的金钏,宝蓝麻布衫领口开得浅浅的,正好让人看到她颈上采着的一串粗大得
      可以锁猴子的金项链。坐在她膝弯旁的一个八九岁小女孩,那么瘦小,看上去,就
      像一只小羊儿坐在老虎旁边。
      
          屋子里,坐在供几前矮桌边上的那一个,名字叫阿枝。她只穿着白奶罩和红短
      裤,皮肤雪白,混身圆滚滚的——该细小的部分虽不一定十分细小,该肥大的部分
      却特别肥大——
      
          血红的嘴角,挂着几分的得意之色。她坐在那里,专心一意地把一叠白色卫生
      纸,三张一折,三张一折,折好了叠在桌子一边。她的脸色那么平静,使人无法确
      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另外三个坐在矮竹凳上,刚好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其中两个,门神似地坐在门
      两侧;另一个坐在里面一点,正迎着门。左侧那一个,一心一意地对着镜子,一把
      一把将白粉抹在脸上。右侧那一个,勾着腰,背部衣服绷得紧紧的,用一枝篾扇扇
      着门角的煤球炉,炉子上放着不小塔似铝制的开水锅。一股黑而热的煤烟,从门内
      卷到衖堂里。坐在三角顶点的那一个,正和坐在桌边折草纸的阿枝有一句没一句地
      谈着话。
      
      
          “阿巧,”阿枝头也不抬地说,“昨晚上,你到底给了他多少?”
      
          “哼,”阿巧撇了撇嘴,仿佛不愉快,“三十块,总是要,总是呷得醉醺醺的。
      来要钱,还要凶……”
      
          “怎么,”阿枝淡淡地笑道,“他保你的镖呀,保了镖就没有人敢来欺侮你呀。”
      
          “你不是也有保镖么,阿兰阿英不是也有保镖么,你们的保镖就不像我那个尽
      要钱……”
      
          阿枝把叠好的那叠草纸挪过来,一边撂齐,一边摇头。她显然很得意——自己
      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保镖;又很同情——
      
          阿巧偏巧就有那么一个保镖。
      
          “阿巧,不要紧,多给他一点钱总有好处。你想,得罪他怎么好?”
      
          阿巧笑一下,没有说什么,好像承认她的话是对的。阿巧是一个矮小的姑娘,
      比阿枝年轻好几岁,可能在二十边上。
      
          肺形脸,胖嘟嘟的,笑时满嘴金牙。她坐在那样矮小的竹凳上,短短的白衬裙
      包着肥大的臀,就像一个竖立着面粉袋。
      
          黄昏已在渐浓的夜色中退去。远处的路灯,把淡而苍黄的余辉投在这条狭窄而
      肮脏的小衖里。随着愈来愈浓的夜色,闲游的男人愈来愈多。他们在这阴黯朦胧的
      衖子里,像鬼影那般活动着。这时有几个男人经过阿枝的屋子门前,那个坐在门口
      的胖婆婆,照例仰着脸向他们叫着:
      
          “卡好啦,要不要。进来啦……”
      
          其中有两个男人进去了。他们停在屋里向四个女子闲闲地看了一会,结果那个
      高一点的向正坐在门边对镜抹粉的阿英呶呶嘴,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的镜子懒洋洋
      地站起来,在阿枝叠好摆在矮桌上的草纸堆中取了几叠,又用铝面盆到煤炉上搯了
      热水,便施施地领着那男人进去了。那男人刚进去又退出来,对同时进门矮一点的
      那一个说:“马马虎虎,不是讨老婆。”这句话很有效,后面的一个也就选定了扇
      煤炉子的阿兰。当阿兰和阿英一样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事,也就一样领着那个男人进
      到里面去。
      
          门外不断地有人走过去,走过来。
      
          大约十分钟后,阿兰踢跶踢跶地趿着木屐端着铝盆出来了。跟在身后的那个矮
      人,一边掠头发,一边扣香港衫的钮扣,神情沉闷而无力。不久,阿英也出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那一个,走到各堂里弯下腰来拔鞋跟。
      
          两个男人出门后,坐在门口的那个胖婆婆,把阿兰阿英递给她的钱,拿在鼻端
      下瞅着又瞅着。
      
          阿枝把一叠草纸都折好了。她笑着说:
      
          “阿兰, 阿英, 你们真是拜过妈祖庙的,碰到的客人个个都这么快!”她把
      “这么快”三个字说得那么响,好像这是他们整个生活中的大愿望。
      
          “就是呀,”阿巧也接着说,“这样的客人,我一天能碰上十个就高兴了。”
      
          阿巧没说完,又走进两个人。穿高底木屐的小伙子向四个女人挨次看了一眼,
      立刻朝阿巧指了指。这小子不但手脚快,而且动作利落。他又望着阿兰,斜着头向
      穿球鞋的同伴抬了抬下巴。他的同伴点了点头。
      
          只一会工夫,阿兰就撩着裙子端着铝盆出来了。男的叉腰站在门旁等候着同伴,
      可是同伴老是不出来。好久好久,着木屐的才带着微笑走出来。等人的人埋怨了一
      声,想不到反被让人等的人奚落一顿。
      
          “拷毙!”阿巧等那个穿木屐的转背跨出门就骂起来,“真倒霉,第一个就碰
      到这么没有完,要死啦……”一边骂,一边坐下矮凳,一边又忙不迭地提起裙子来
      扇汗。看看阿兰,却早对在炉子上的铝锅里羼了冷水,重复坐在门边,从容自得地
      享受着今夜已经开始的幸运。
      
          “你真不错呀,阿兰,”一直到现在还未发市的阿枝,显然带着无理而苛刻的
      醋意说,“一下子就是两个,嗬,明日我也拜妈祖去。”
      
          “当真我跟你一道去吧,”余忿未息的阿巧说,“哇,我真是艰苦。”
      
          “艰苦没人知!”阿枝唱着说。她所以这样唱,并不是有感情需要发泄,只是
      觉得这样唱着很好玩。她接着说:“你艰苦总还比我好呀,今夜总还发了市呀。”
      
          这时衖子里闲游的人愈来愈拥挤。各种吊有干电池小灯泡的小食摊都出现了,
      用铜子打彩的冰车摇得铃子叮当叮当闷响,一切都显出一种闷热的混乱和吵闹。阿
      巧两手往膝头上一拍,立起身来,走到摆在门口的摊子上,要了一碗炒米粉。
      
          阿巧的米粉只吃到一两口,门外又挤进了三个人。这次,阿枝被选上了,阿兰
      被选上了,阿巧转过身来背着门想躲过这一阵,可是不成,她也被选上了。她只有
      把吃了一半的米粉搁下来。
      
          客堂里面是一间黯凄凄的房,被黑布隔成四格,每格顶多一个半塌塌米大。吊
      在布幔上端的两盏五支光小灯泡,就像两团小鬼火。房间里不通风,进到里面就像
      进到蒸笼里。
      
          阿枝一面扇着扇,一面和隔着布幔的阿巧说话。只听低沉的男音制止道:“你
      看,你看,你到底做什么?怎么尽和别人说闲话?”
      
          阿枝根本不理会,继续和隔壁阿巧说话,只听着隔壁的阿巧说:“今天老太婆
      真奇怪,买了一枝冰棒把你的小阿珠……”阿巧正说着,突然声音大起来,叫道:
      “哎,不要这样啦,不要罗唆啦……”接着又恢复正常声音和阿枝说:
      
          “阿枝,昨天警察抓你去,怎么又放了呀。”
      
          “他是内地人,我用台湾话叫阿珠跟在我后面哭。他见我可怜,就放了我。”
      说完,她就出声地笑,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心计似乎很满意。
      
          阿枝走出布幔,听见那个低沉的男音问阿巧:“你怕不怕警察?”
      
          “怕啊,抓去要罚钱,要送习艺所。”
      
          “送到习艺所,坐在那里有饭吃不是很好吗?”
      
          阿巧用不耐烦的声音说:“卡紧啦,警察来啦……”
      
          阿枝从里面出来,把“份钱”交给坐在门口老太婆。老太婆正和坐在身旁的一
      个男人说话。阿枝叫一声阿珠,阿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真想看看阿珠,今晚这
      孩子吃了一枝冰棒一定很开心吧。
      
          胖婆婆告诉她,阿珠到附近玩去了。她没有再喊叫,又回到屋里坐在矮竹凳上
      等生意。她不在意地观看着阿婆身边那个男子。
      
          那男子戴着太阳眼镜,在这样夜的黯衖子里,那眼镜仍然没有取下来。一条茶
      色起花的丝巾,系着像三五包纸烟那么大的一小包,放在自己膝头上。阿枝见过这
      男人,常看到他和衖子里各家的阿婆讲斤论两。他每来一次,这衫子里不是多了一
      个两个,就是少了一个两个她这样的女人。
      
          他红光满面,长裤大发,一开口讲话,就亮亮的露出左边一颗金牙。淡蓝尼龙
      香港衫,米色凡立丁长裤;白皮鞋。像他这样衣着整齐的人,出现在这样小而脏的
      衖子里是不大调和的;然而他却非常自在,亲热地和这个胖婆婆说着话。
      
          “我跟你讲噢,”他说,“顶多一千两百块。我跟你讲噢,只有九岁,还要养
      好几年。我跟你讲噢,还要吃几年闲饭……”
      
          阿枝听到“只有九岁,还要养好几年”,心里猛的一惊。
      
          阿珠又不在阿婆身边,使她冒出冷汗来。
      
          她注意地听着他谈话。只见阿婆板起面孔,加快地摇头。
      
          她说:
      
          “没法度,没法度。你想,九年,食去的也不止一千两百块。没法度……”
      
          “我跟你讲噢,哈,九年,论说食,也没有食到你的。哈,我跟你讲噢,一千
      三……”他温和地说着话,带着谄媚的笑容,并且略略解开膝上的手巾包,露出一
      叠钞票的角,胖婆婆的眼睛立刻有光辉了,但马上又板起面孔摇着头。
      
          直到这时,阿巧才端着铝盆出来。她前脚送走客人,后脚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唾
      沫,大声喊冤:“哇,艰苦,艰苦,呷了酒就来这里。阿枝,还是你有运气!……”
      一边说,一边端起刚才没有吃完的米粉。
      
          阿枝这时心思乱极,已经没有兴致和阿巧搭腔。她只想细听门外阿婆和那个男
      人的谈话。阿巧发觉阿枝面色有点不对,又见她眼睛望着门外。看到阿婆身旁坐着
      那个男人,她已经有一点明白了,因为她们的命运,都曾经与这类的男人有点关系。
      她们熟悉他,那是本能的毋须审辨的,正如野兽能用鼻子敏捷地嗅到自己的危险一
      样。
      
          阿巧正想探问阿枝是不是有心思,新客人又进来了。他们一连选定了阿巧、阿
      枝和阿英。
      
          阿枝只好领着客人进到蒸笼里去,心里却仍是怔怔地想到刚才阿婆身旁的那个
      男人,以及他们的谈话。她想着想着,浑身突然感到疲倦起来,而内心也突然那么
      害怕起来,以至一阵阵地打颤。
      
          该不会讲阿珠吧?不会的,阿珠是我的。她又想起自己怀阿珠的那段时期,她
      才十六七岁,是十七吧,她自己也记不准确了,只觉得是很遥远的。那时就是被阿
      婆带到东一条黑衖子,西一条黑衖子作这种陪男人进进出出的事。她回想自己也是
      阿珠那样大,就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交给现在这个阿婆了。本来九岁应该还记得
      父母的样子的,但她现在已经记得很少了,只记得父亲生大病躺在床上,好几个弟
      弟妹妹饿着没有饭吃。弟妹们也哭,母亲也哭,然后就来了那么一个男子,和母亲
      谈了许多话,当天夜里,母亲突然抱着她哭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给她买了一身
      新衣,又弄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后就是头天那个和母亲谈话的男人把她带走了,
      然后就带给了现在这个阿婆。
      
          所有童年的事就只记得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像是过过几个世纪似的,所以童年
      的事她特别遥远,现在连父亲母亲的面目都想象不出了。自从跟着这个阿婆后,她
      先是吵着要回家,因为在阿婆这里又吃不饱,又要不停地做苦事,又一步也不许离
      开。多少的苦,多少的眼泪,好容易长到十六岁,开始挣钱了,生活才算好一点,
      阿婆待她也和气一点,也开始吃得饱一点。
      
          有一天她接到一个客人,那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小伙子。因为她接生意不久,很
      少经验,自从接了这个小伙子,就怀下了阿珠。
      
          想起怀阿珠那段日子真是说不出的苦。阿婆一边打她,一边骂着说:“又要耽
      误几个月了,看哪里有饭吃,真是白养活你。才开始做生意,就弄了一个毒包,为
      什么不当心。”
      
          怀着阿珠五个月,仍被逼着替阿婆挣钱,吃了许多苦,总算把阿珠保全下来了。
      但现在……
      
          不让人看见眼珠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把阿珠带去吧。想着,想着,忍不住伤心地
      轻声哭泣起来。
      
          “为什么哭啦?”直到客人轻轻问阿枝,她自己才发觉泪已深腮。经他这一问,
      她一边摇头,一边抽噎得更厉害了。
      
          也许是这个客人动了怜悯之心,多给了阿枝十元钱。阿枝惊异欣喜地收起来,
      把份钱交给阿婆时,自己就小心保存这额外数目。她是那样容易满足,一想到这个
      意外收获,自己就笑了,刚才那种种伤心仿佛不曾有过似的。生活在这些矮檐下的
      人,她们已渐渐养成对痛苦忘记很快的习惯;否则就只有让痛苦吞蚀。
      
          阿枝交给阿婆份钱时,那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已离去了。阿枝想从阿婆脸上看出
      一点消息来,但阿婆却不动声色地扯着面孔坐在那里。这个白发老妇人,仿佛即使
      有人把细纸捻子触她的鼻孔,她除了拂一拂手,恐怕也不会改变那凝寂死板的表情。
      
          不过阿珠那小女孩子,却仍像小羊坐在老虎旁边似的,坐在这个老胖妇身旁,
      这使阿枝安心不少。
      
          接着,诚如阿枝自己所谓“拜过妈祖庙”似的,她的生意就接二连三的不息了。
      
          于是她就完全陶醉于自己兴隆的营业中。
      
          这小衖子里的夜如火如荼。一切都是疯狂、吵闹、无理而贪婪的攘扰,闲荡的
      男人冷眼里的火花;三三五五弯腰振臂而笑的女子;小食摊的吆喝;冰车叮叮当当
      的铃声以及偶尔倏忽飘过的小调声。这片矮屋檐下的夜,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当阿枝于一连串客人中挣扎过来,已经是过午夜的时间了。她一个接一个地不
      停,那种每夜都曾经过的近于麻痹的疲倦,又开始那么深沉地袭击着她。因为今夜
      选她的客人排得那么紧,以致她忙得忘记注意胖阿婆身边的阿珠了。现在闲游的男
      人渐渐稀少了,她也松了口大气,坐下来又想起了阿珠。一看阿婆身边并没有人,
      先前那种使她哭泣的恐惧感觉,立刻又抓紧了她。她惶恐地问:
      
          “阿婆,阿珠呢?”
      
          “我想还是早点给他带走好。左讲右讲,给了一千四……”阿婆不动声色地说。
      
          “阿婆!……”阿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平日阿珠瘦弱的身子,苍白而恐惧的脸色,都一齐奔赴到眼前,越想越伤心,
      眼泪落得如雨一般。
      
          “哭什么,”阿婆严厉而平静地说,“你不会再生一个吗?”
      
          阿婆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阿枝身边,那戴在巴巴头上镶在银簪上的绿玉珠,
      因她走动,偶尔在灯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她说道:
      
          “就给你两百块吧。今夜你的份钱也都归你。哇,不要哭,知不知。……”
      
          阿枝拍着泥花花的眼睛,接过阿婆的钱。一边猛烈哽咽着,一边点着数目。
      
          (选自《杨海宴自选集》,黎明文化出版公司198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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