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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乱梦纷纭,或出卖者丁一的流放(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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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猛地跳起来:“这,这你们可不能怀疑是我!”为什么不能? “丁一,丁一!”姑父急切地望着丁一,“你来告诉他们,这些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爱着馥的呀!” 丁一搂住可怜的姑父,我对这老人说:“可你就从来都没想过吗,也可能是馥把敌人引来的呀?” “不,不可能!”姑父推开丁一,喊着,“绝不可能,馥是绝不会那样干的!”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有什么证据吗?” “有,当然有。因为,因为馥也是爱……爱着我的!”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种可能:馥不是出卖,但她并不知道敌人已经发现 了她,所以,确实是敌人跟踪着她来抓住你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姑父已近声嘶力竭,“我是在那个大……大宅门前,而不是在那个小……小剧场外面,被他们抓住的,可那时,那时馥已经病……病死了呀!” 又一个情种!丁兄,比你还甚。 那,到底谁的话是真的呢? 都可能是真的,也都可能是假的。 什么意思? 依我看,姑父的被捕,很可能是在那个小剧场外头。 什么什么? 我猜是这样:那天,姑父到小剧场外面去跟馥接头,为了掩人耳目,他先在剧场里坐了一会儿,看看周围并无异常,姑父才走出来——顺便说一句,魔术师到来之前走出小剧场的,很可能不是X而是姑父自己,可他一出来就被敌人抓去了。 可姑父说他是在那个大宅门前被捕的呀? 很可能,那不过是姑父的希望,或者梦景。 希望?梦景? 是的。在姑父多年的梦里,但愿那小剧场外面的事都是假的。在他的希望里,或者说是在他多年的夜的戏剧中,小剧场外面和小剧场里面所发生的,最好都是一样,都不过是个魔术。这个绝望的人哪,他希望那一切都不过是个魔术,最好是个魔术,最好灯光一亮他发现自己还是坐在那个小剧场里,从未走出那小剧场半步……也许是为了自圆其说吧,也许是梦景混淆了现实,姑父便把他的被捕挪到那个大宅院的门前去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挪到那儿去? 因为,那时候,馥,已经死了。 我还是没懂。 你想想,丁一你想想,对姑父来说,馥是个什么工作都没来得及做的自己人好呢,还是个有叛徒嫌疑的人好? 这么说,最初的那个叛徒,肯定是馥了? 未必未必,也可能是姑父被捕之后,出卖了馥的。 不,这不可能!因为,因为姑父说他永远永远都是爱着馥的呀! 你也一直都没忘了依呀?我看那丁又已是一副愧不欲生的样子,便赶紧转开话题,这为什么不能是姑父永远的愧悔,是他永远永远都不能饶恕自己的原因? 那么,那个敌人说的,难道也不是真的? 那个敌人说的,是由姑父转述的。 奇谈怪论,真正是奇谈怪论!那么我问你:究竟谁是叛徒? 姑父肯定是。不过呢,在座的各位,谁都不能肯定不是。 “我肯定不是!”老刘在那面白色的被单下喊。 那不过是碰巧哇,老刘!要是你敢肯定你自己不会是,你干吗要逃跑?又何必担心会牵连更多的同志? 然后是那个往日的敌人,半带自嘲地说:“我肯定不是,我想是都不可能是。” 你这么自信吗?可他们说你是。敌人,或者你当年的自己人,说你是。 还有你,丁一! 我,我,是呀我出卖了依,出卖了我爱……爱着的人。 “胡说胡说,这都是胡说!”姑父又喊起来,“我是,馥不是,只有馥不是!” 我和丁一抬头,仰望墙上的馥。 馥便又从墙上下来。姑父所爱的人,和爱着姑父的人,从墙上下来,风摆昙花似的衣裙,雨洒铁树般的声音:“要是我像你们的姑父那样,被打得遍体鳞伤,说不定我也会是的。要是我看着他,为了不出卖我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想我会愿意他是的。” “不!馥你不是,事实上你不是呀!” “恰恰是事实上,我是。要是因为我不是,你被敌人杀了,我想我会后悔我不是的。要是为了我不是,你被敌人折磨死,我想我还不如是哪!” “不不,我是我是!就让我一个人是吧。馥你千万别含糊,你是烈士,是烈士!你听我说呀馥,你是烈士,你一定要是烈士!” “为什么?” “否则,否则我还怎么能……能把你的……照片……挂在墙上啊……”老屋里响彻回声。 老屋里寂静无比。 馥和姑父默坐花下,两个老人相拥而泣。而所有的别人,迅即消失。 阴冷渐去,光流浪浪,风动徐徐,催开了满屋子里的铁树、昙花,掀起了那一曲久远但又切近的歌谣: 我,就是你遗忘的秘语 你,便是我丢失的凭据 今夕何年? 生死无忌…… 可是,依呢?那丁问我,依在哪里? 依在边疆。 满屋子里的风便狂暴,满屋子里的阳光愈加强烈,以至于风卷阳光瞬息之间淹没一切,以至于白昼茫茫,无缝无隙……唯余那丁孤身孑影,伫望其中。 “依!你在哪儿?”没有人应。 “依你在哪儿呀——” 空旷至极,连声音都是一去不返。 “边疆啊边疆,你就这么远吗——”是的,有一种流放,无边无疆。 “依——依——” 丁一惊醒,娥在身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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